第 1 章 發布會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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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9 年 9 月 30 日的北京,暮色把國家會議中心的穹頂染成深紫時,三塊足球場大的全息屏突然亮起。藍白色的光瀑傾瀉而下,裹住全場五千人的呼吸 —— 癱瘓十年的老人用意念操控機械臂,指尖捏著粉色發繩,給孫女紮辮子時的顫抖,連發梢的弧度都清晰可見;失語的漸凍症詩人盯著虛擬稿紙,腦電波化作的光標慢慢移動,敲出 “風是樹的語言” 時,稿紙邊緣還泛起細碎的波紋,像真的被風吹過。
林野站在後台通道的陰影裏,指尖攥著的發言稿早被汗浸軟,邊角在掌心搓出毛邊。耳後貼著的神經監測貼是自家產的 “腦健康手環” 簡化版,淡藍色的光透過皮膚,把他的心率數據實時傳去後台終端 —— 屏幕上那條曲線正隨著會場的歡呼聲往上飄,像根繃得越來越緊的弦。
“林總,還有三分鍾。” 助理小陳的聲音帶著顫,手裏的平板差點滑出去。屏幕上的發布會流程表旁,彈出密密麻麻的輿情提示,“外媒剛才追問,星橋能不能實現‘記憶共享’,還有人提陳總……”
林野沒接話,抬手扯了扯定製西裝的領口。左胸內袋裏,一張比身份證還舊的照片硌著肋骨 ——2024 年杭州城西的民房裏,牆皮剝落的客廳擺著台二手筆記本,他和陳默、蘇晚擠在電腦前,桌上的泡麵桶還冒著熱氣。陳默那時沒戴金絲眼鏡,笑起來露出兩顆虎牙,手搭在他肩上,聲音裹著泡麵的熱氣:“野子,咱以後要做全球最好的腦機,讓那些進口設備都靠邊站。”
“讓技術部再查一遍聯機狀態,特別是信號解碼模塊。” 林野的聲音比自己預想的穩,隻是指尖碰到監測貼時,還是覺出點涼。這場發布會籌備了三年,星橋是全球首款非侵入式全腦交互設備 —— 不用開顱,腦癱患兒能靠它控製玩具車,阿爾茨海默症老人能找回失散的記憶,這是他從 2024 年就埋在心裏的夢,像顆種子,熬了 25 年才開花。
通道盡頭的玻璃門被推開條縫,歡呼聲混著相機快門的 “哢噠” 聲湧進來,像場急雨。林野深吸一口氣,剛要邁步,小陳突然瘋了似的跑過來,平板屏幕亮得刺眼:“林總!美國商務部剛更新實體清單,咱們…… 咱們神經紀元在上麵!還有矽穀腦科,他們發聲明了 —— 陳總他……”
“嗡” 的一聲,林野耳後的監測貼傳來刺痛,像細小的電流竄過。後台終端的曲線猛地跳紅,衝破正常閾值的紅線。他抓過平板,矽穀腦科的官網首頁上,猩紅標題像把刀紮進眼裏:“前神經紀元 CTO 陳默攜全腦交互核心算法加盟,3 天後發布全球首款量產機型”。下麵附的三張代碼截圖裏,最核心的 “神經信號解碼模塊” 旁,還留著陳默的注釋:“野子,這裏要優化濾波算法”—— 那是 2032 年他們在芯片實驗室熬夜時,陳默用紅色馬克筆寫在草稿紙上的,後來敲進代碼裏,就再也沒刪過。
“還有股市……” 小陳的手指往下滑,全息麵板上的綠色跌幅條像瀑布般傾瀉,30% 的數字旁,紅色 “跌停預警” 閃得人眼暈,“董事會剛來電,說要是發布會搞砸,就啟動緊急預案……”
林野的指節攥得發白,平板邊緣硌進掌心。他想起三天前見陳默的場景,對方還穿著神經紀元的灰色工服,坐在他辦公室裏喝普洱茶,金絲眼鏡後的眼神藏在蒸汽裏,說 “野子,你這設備發布會我肯定去,給你撐場子”。那時他沒注意,陳默離開時,落在茶幾上的鋼筆,筆帽上還沾著矽穀腦科的 lo 貼紙。
“林總!記者們發現不對勁了!” 公關總監張姐跑過來,頭發亂了半縷,“有記者收到消息,堵在後台問實體清單的事,還有人喊‘陳總叛逃,神經紀元要完了’!”
林野抬頭看向玻璃門外,會場裏的全息股市麵板已經被觀眾注意到。剛才還亮著的眼神,此刻都籠上慌色,有人舉著手機拍照,有人在腦機手環上刷輿情,藍色的信息流在空氣中飄得到處都是 ——# 神經紀元股價暴跌 #、# 陳默叛逃 #、# 美國實體清單 #,三個話題像野火般往上竄,燒得全場人心惶惶。
“讓技術部把股市麵板關了,換成星橋的康複案例。” 林野的聲音突然沉下來,壓過周圍的慌亂,“張姐,你去前麵穩住記者,就說發布會照常,有問題我會後解答。小陳,聯係法務部,查陳默的算法授權記錄,還有 2035 年他調離核心崗時的保密協議 —— 我就不信他能幹淨脫身。”
他一邊說,一邊往通道外走,腳步比自己預想的穩。監測貼還在傳數據,那條紅曲線慢慢降了點,卻依舊繃得緊。走到玻璃門旁時,他下意識摸了摸內袋裏的照片,邊角的折痕硌著掌心,像陳默當年拍他肩膀的力道,又像蘇晚遞給他的那杯熱牛奶的溫度。
“林總!” 小陳突然叫住他,平板上彈出條新消息,發件人是 “蘇晚”,內容隻有三個字:“別慌”。
林野的腳步頓了一下。蘇晚,衛健委醫療科技處處長,今天坐在會場第三排的嘉賓席。他剛才掃過一眼,她穿著藏青色製服,頭發挽得整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腕上的監管手環 —— 那是去年神經紀元中標研發的設備,用來監測公職人員的腦電波是否異常,此刻卻成了他們之間唯一的聯係。
他沒回消息,推開玻璃門走了出去。
瞬間,無數道目光砸過來 —— 記者的相機快門聲像炸開的鞭炮,觀眾的竊竊私語匯成片嗡嗡聲,全息屏的藍光落在他臉上,把影子拉得很長。他走到台中央,拿起話筒,指尖碰到冰涼的金屬時,突然想起 2027 年小腦環的第一場發布會。那時台下隻有幾十個人,陳默在後台比他還緊張,遞來一瓶冰可樂,瓶身的水珠沾在他手背上,說 “野子,別怕,咱們的東西好”。
“各位來賓,媒體朋友們。” 林野的聲音通過全息音響傳遍全場,剛才的騷動慢慢靜下來,“感謝大家今天來到神經紀元的新品發布會。”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台下。蘇晚坐在第三排,抬起頭看他,眼神裏沒有驚訝,隻有種複雜的平靜 —— 像早就知道會發生這一切,卻又無能為力。她的手指停在監管手環上,沒再動,隻有手環的指示燈,跟著他的聲音輕輕閃。
就在這時,林野的私人終端震動起來,是董事會的緊急電話。他沒接,任由那震動在口袋裏嗡嗡作響。全息屏旁的小窗上,矽穀腦科的聲明又更新了,陳默的照片赫然在列 —— 白色的新工服,胸前別著矽穀腦科的徽章,笑著說 “很高興能加入全球領先的腦機團隊,未來將致力於認知增強技術的突破”。
“今天,我們本來要發布全球首款非侵入式全腦交互設備 —— 星橋。” 林野的聲音沒抖,隻是攥著話筒的手緊了緊,“它能幫癱瘓的老人給孫女紮辮子,能幫失語的詩人寫下對世界的熱愛,能讓阿爾茨海默症的奶奶記起孫子的名字 —— 這是我們 25 年來一直在做的事,從杭州民房裏的第一台小腦環,到今天的星橋。”
台下有人開始竊竊私語,有記者舉手想問什麽,被張姐攔了下來。林野繼續說,目光落在蘇晚身上,像在跟她說話,又像在跟 25 年前的自己說話:“剛才有消息說,美國將神經紀元列入實體清單,禁止全球供應鏈合作;還有人說,我們的聯合創始人攜算法叛逃。”
他抬手,身後的全息屏突然切換畫麵 —— 不是設備演示,而是 2024 年那間民房的照片。照片裏,他舉著剛寫好的商業計劃書,陳默搭著他的肩,蘇晚手裏拿著個貼滿電極片的頭環,三人的笑都亮得晃眼。全場瞬間安靜下來,連快門聲都停了,隻有全息屏的藍光,在每個人臉上輕輕晃。
“25 年前,我們在杭州的民房裏,用二手電腦改代碼,試錯 37 次才讓腦癱患兒小宇,用小腦環控製玩具車移動了一米。” 林野的聲音輕了點,卻更有力量,“那時 VC 拒了我們 5 次,有人說腦機是偽需求,有人說我們三個學生是異想天開。可小宇的媽媽跪在地上,拉著我的手說‘謝謝你們,讓我兒子能 “說話” 了’—— 從那天起,我就知道,這件事再難,也得做下去。”
他轉頭看向矽穀腦科聲明的小窗,眼神冷了下來:“25 年後,有人想用斷供、用背叛來打垮我們。但我想告訴大家,神經紀元從來不是靠某個人、某一條供應鏈活著的 —— 我們的芯片是中芯國際量產的&n 神經處理芯片,我們的數據中心在國內有三個備份,我們的技術團隊裏,有跟著我從民房走出來的老夥計,也有剛畢業的年輕人。”
“所以今天,發布會照常。” 林野抬手,示意技術部播放星橋的演示視頻,“我們的設備,不會因為某份清單就停擺;我們的夢想,也不會因為一次背叛就消失。”
全息屏重新亮起,畫麵裏,漸凍症詩人用意念敲出的詩句慢慢飄滿全場:“風是樹的語言,光會穿過黑夜 —— 隻要有人相信,希望就不會停。” 台下突然響起掌聲,先是零星的,然後越來越響,蓋過了之前的竊竊私語,連那些舉著相機的記者,都停下手裏的動作,跟著鼓掌。
林野站在台上,看著眼前的一切,監測貼的刺痛慢慢消失,那條紅曲線終於平複下來。他又摸了摸內袋裏的舊照片,突然想起 2024 年那個下雨的夜晚,他們三個在民房裏煮泡麵,陳默說 “野子,以後咱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中國也能做出最好的腦機”。
就在這時,私人終端又震動了 —— 這次是蘇晚的短信,內容很長:“紀委剛找我了解情況,陳默舉報你數據壟斷,但我在衛健委係統裏留了 2047 年的備案記錄,密碼是 20240618。別擔心,我在。”
20240618,是野默科技成立的日子。那天杭州下著小雨,他們在民房門口掛了塊手寫的木牌,蘇晚還在木牌上畫了顆星星。
林野的眼眶突然有點熱。他抬起頭,看向台下的蘇晚,她輕輕點了點頭,指尖在監管手環上按了一下 —— 那是他們當年的暗號,按一下是 “我在”,按三下是 “加油”。
“現在,讓我們正式介紹神經紀元全腦交互設備 —— 星橋。” 林野的聲音重新變得洪亮,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哽咽,“它的名字,來自 2024 年小宇說的一句話。那天他用小腦環控製玩具車,開到窗邊,指著外麵的星星說‘林叔叔,這個頭環像座橋,能讓我摸到星星’。”
全息屏上,星橋的三維模型緩緩旋轉,藍色的神經連接線條像蛛網般展開,覆蓋了整個屏幕。台下的掌聲再次響起,比之前更響、更熱烈。記者們的鏡頭不再對著股市麵板,而是對準了台上的林野,對準了那台承載著 25 年夢想的設備。
林野站在台上,看著這一切,突然覺得口袋裏的照片變得滾燙。他知道,這場危機才剛剛開始 —— 美國的實體清單、陳默的背叛、董事會的壓力,還有藏在暗處的資本博弈,都在等著他。但此刻,他不再慌了。
因為他想起了 25 年前那個下雨的夜晚,他們三個在民房裏,圍著一台二手電腦,說要做 “讓科技溫暖生命” 的事。那時的他們,一無所有,卻什麽都敢相信。
現在,他還有台下的掌聲,還有蘇晚的 “我在”,還有跟著他走了 25 年的團隊。
星橋的演示視頻還在播放,畫麵最後,小宇 —— 現在已經是 29 歲的工程師了,戴著星橋,用意念操控機械臂,給當年的腦癱康複醫生遞了一杯熱咖啡。醫生笑著說:“小宇,你做到了。”
林野看著屏幕,突然笑了。他拿起話筒,對著全場說:“25 年前,我們想讓小宇摸到星星;25 年後,我們想讓每一個需要的人,都能通過這座橋,摸到屬於自己的星星。”
台下的蘇晚,悄悄紅了眼眶。她低頭看了看腕上的監管手環,屏幕上顯示著她的心率 —— 平穩,卻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跳動,像 25 年前那個夜晚,她在民房裏,看著林野和陳默改代碼時,心裏的那種悸動。
而此刻,矽穀腦科的會議室裏,陳默看著發布會的直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上的星橋算法複印件。他的金絲眼鏡反光,沒人看清他的眼神,隻看到他輕輕歎了口氣,把複印件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時,指腹蹭過紙上 “野子” 兩個字,像在觸摸一段再也回不去的時光。
北京的夜色越來越濃,國家會議中心的燈光卻越來越亮,像一顆不會熄滅的星。林野站在台上,看著台下的人群,看著全息屏上的星橋,突然知道,不管接下來會遇到什麽,他都不會放棄 —— 因為有些夢想,從一開始,就注定要拚盡全力去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