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墨盯著蘇棠的後腦勺，試圖從她一絲不苟的發髻裏找出說謊的痕跡。對動物過敏？他依稀記得車庫角落裏那袋開封的貓糧，標簽上還印著“流浪貓愛心款”。
    但他沒戳破。現在有更大的危機要處理。
    車駛入淩宅時，淩墨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鐵藝大門外居然架著長槍短炮的媒體，而院內——蘭姨正笑容可掬地給記者們分發小紙盒。
    “這是我們淩總愛貓同款貓爪餅幹，”蘭姨的聲音飄進車窗，“掃碼關注‘總裁與總裁’微博，可以參與抽獎獲得限量版貓窩哦！”
    淩墨一把按下車窗：“蘭姨！”
    記者們瞬間炸鍋：“淩總！看這裏！”“真的會帶貓上綜藝嗎？”“貓爪餅幹是您研發的嗎？”
    蘭姨小跑過來，迅速關上車窗，隔著玻璃用口型說：“營銷策略！”
    車駛入車庫，淩墨剛下車就差點踩到一個快遞箱。裏麵是各種貓咪服飾的樣品，最上麵是件鑲滿水鑽的貓馬甲。
    “喬安娜送來的，”蘭姨跟進車庫，歡快地說，“說是綜藝上穿。我覺得那件粉色的更好，但她說要低調奢華。”
    淩墨揉著太陽穴：“我沒有同意上任何綜藝。”
    “但合同已經簽了呀，”蘭姨眨眨眼，“喬安娜說用您的電子章簽的，具有法律效力。哦對了，綜藝今晚八點直播，所以我們還有...”她看了眼卡通貓形手表，“四小時準備！”
    淩墨第一次想親手解雇自己的整個團隊。
    兩小時後，總裁辦公室。
    喬安娜將平板推到淩墨麵前：“《老板與寶貝》萌寵直播綜藝，今晚八點，全程兩小時。您隻需要和總裁——哦是您的貓——進行一些互動遊戲，展示親和力。”
    淩墨目光冰冷：“你被解雇了。”
    “好的，解雇生效時間是明天早上，”喬安娜麵不改色，“所以今晚我仍是您的公關總監。流程很簡單：喂食、梳毛、玩玩具，最後給貓戴個鈴鐺項圈。”
    她放大項圈特寫——一個鑲滿碎鑽的奢華品，正中吊牌上刻著“淩氏”。
    “全球限量版，已經預售爆單了。”喬安娜補充。
    淩墨剛要開口，陸離匆匆進來：“淩總，王總剛剛接受了專訪，說您是用可愛攻勢擾亂市場秩序。”
    平板電腦上，王總肥碩的臉擠滿屏幕：“淩總最近的操作很迷啊，又是貓耳又是賣萌，我懷疑他是想用萌寵經濟衝擊傳統行業...”
    淩墨的眼神驟然結冰。
    “通知下去，”他聲音低沉，“我要在綜藝直播結束時，看到王氏股價再跌五個點。”
    喬安娜微笑：“那麽綜藝...”
    “照常。”淩墨吐出兩個字，像在簽署死刑令。
    晚上七點五十分，淩宅最大的客廳已被改造成臨時攝影棚。燈光耀眼，三台攝像機對準中央的豪華貓爬架。淩墨穿著高定西裝，僵硬地坐在粉色地毯上。
    布偶貓“總裁”蹲在一旁，穿著那件鑲鑽馬甲，表情比真總裁還不情願。
    “它最好配合。”淩墨低聲警告。
    蘭姨在一旁捂心口：“哦它當然會！我給它吃了三文魚特餐！”
    喬安娜對著耳麥最後確認流程，陸離則躲在角落瘋**作電腦——既要確保直播安全，又要同步做空王氏股票。
    蘇棠靠在門框上，手機對著片場。名義上是記錄工作花絮，實則...
    “無人機就位。”她發送了一條加密消息。
    直播開始。
    主持人聲音甜得發膩：“歡迎來到《老板與寶貝》特別節目！今天我們請到了商界傳奇淩墨總裁和他的愛貓總裁——話說這名字起得真省事呢！”
    彈幕已經瘋狂滾動：
    【來了來了！貓奴總裁現場版！】
    【西裝+地毯+貓，這個反差我死而無憾】
    【隻有我發現總裁表情像參加葬禮嗎？】
    淩墨擠出一個微笑：“很高興和大家分享...養寵心得。”
    “那讓我們先從喂食開始！”主持人遞過一小碗貓糧。
    淩墨優雅地拿起勺子，舀起幾粒糧，遞到貓嘴邊。布偶貓瞥了一眼，扭頭。
    “總裁可能有點害羞，”主持人幹笑，“淩總平時都怎麽喂食呢？”
    “用碗。”淩墨言簡意賅。
    彈幕爆笑：【用碗！哈哈哈】【像極了直男喂貓】【貓：我不吃嗟來之食】
    淩墨暗中用勺子輕碰貓鼻子。布偶貓不爽地甩頭，一口叼走勺子，啪嗒吐到地上。
    場麵一度尷尬。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靠近。蘇棠不知何時拿到了貓零食袋，輕輕搖晃。
    布偶貓立刻豎起耳朵，小跑向蘇棠，蹭她的褲腳。
    “啊！看來司機小姐更得貓心呢！”主持人立即救場。
    鏡頭瞬間對準蘇棠。她蹲下身，熟練地撓貓下巴，布偶貓發出響亮的呼嚕聲。
    淩墨盯著蘇棠的側臉。她低頭時，頸後露出一小塊疤痕——形狀像貓爪印。
    記憶突然攻擊他：多年前那個搶他冰淇淋的女孩，脖子上也有個類似的疤。
    “淩總？”主持人喚回他注意力。
    淩墨回神，發現蘇棠已經退到鏡頭外，而貓正吃著來自他手中的零食。
    “接下來是梳毛環節！”
    蘭姨送上金質梳子。淩墨如臨大敵地拿起，開始給貓梳毛。動作機械但準確，像在操作精密儀器。
    彈幕開始點評：
    【這手法比我做手術還嚴謹】
    【每梳一下都像在計算K線圖】
    【貓：莫挨老子】
    突然，布偶貓甩了甩身子，毛絮飛揚。淩墨下意識屏住呼吸——他對貓毛輕微過敏。
    一個噴嚏即將爆發。他努力維持表情，鼻孔微張，眼眶泛淚。
    彈幕瞬間刷爆：
    【要打噴嚏了！賭五毛憋不住！】
    【這個表情我截到了！表情包+1】
    【原來霸總打噴嚏前也麵目猙獰】
    千鈞一發之際，一包紙巾悄無聲息地遞到他手邊。淩墨迅速接過，掩麵轉身。
    “阿嚏！”
    聲音被紙巾悶住，肩膀微微一抖。
    當他轉回身時，又是那個一絲不苟的淩總，隻有微紅的鼻尖透露了剛才的危機。
    “淩總真是連打噴嚏都很優雅呢！”主持人強行圓場。
    淩墨瞥見鏡頭外的蘇棠——她正低頭抿嘴，肩膀微顫。
    最後環節：戴項圈。
    淩墨拿起那款鑲鑽鈴鐺項圈，布偶貓警覺後退。
    “總裁，過來。”他試圖命令。
    貓不理。
    “用這個。”蘇棠的聲音輕輕飄來。她遞過一個小鈴鐺，款式普通，聲音清脆。
    淩墨猶豫一瞬，接過鈴鐺輕輕搖晃。布偶貓耳朵轉動，慢慢走近。
    就在淩墨成功扣上項圈的那一刻——最戲劇性的事情發生了。
    項圈突然自動播放語音：“喵嗚~我是淩總的小可愛~快來買淩氏股票哦~”
    全場寂靜。
    彈幕空白三秒，然後徹底瘋了：
    【臥槽語音項圈？！】
    【商業鬼才！！！】
    【所以真是營銷策略？！】
    淩墨的表情裂開了。他猛地看向喬安娜，後者目瞪口呆；再看陸離，對方瘋狂搖頭表示不是自己。
    隻有蘇棠，正低頭擺弄手機，指尖在屏幕上輕點。
    “呃...真是特別的驚喜呢！”主持人勉強找回聲音，“看來淩總為了宣傳煞費苦心！”
    淩墨咬牙保持微笑，手指收緊。項圈還在循環播放：“喵嗚~我是淩總的小可愛~”
    就在這時，布偶貓似乎被語音激怒，突然暴起，一爪子撓向淩墨的手背。
    血珠滲出。
    淩墨倒吸冷氣，下意識縮手。鏡頭特寫迅速跟上，捕捉到那道清晰的抓痕。
    彈幕又開始狂歡：
    【工傷！這算工傷！】
    《總裁被自家貓炒魷魚》
    【所以貓是真的，不喜歡也是真的】
    直播在混亂中結束。喬安娜一邊指揮關閉鏡頭，一邊興奮地打電話：“對！熱搜關鍵詞：淩總負傷敬業、語音項圈神秘技術、真實不做作...”
    淩墨扯下項圈，大步走向蘇棠。
    “是你。”這不是疑問。
    蘇棠抬眼，表情無辜：“什麽是我，淩總？”
    “項圈的語音。”
    “我隻是個司機，怎麽懂這些技術？”她晃了晃手機，“不過剛才無人機拍到了有趣畫麵。”
    屏幕上，一段模糊視頻：直播開始前，有人潛入化妝間，快速更換了項圈芯片。那人身影纖細，動作利落。
    “繼續查。”淩墨命令，目光卻未從蘇棠臉上移開。
    夜深人靜時，淩墨獨自在書房處理傷口。門被輕輕敲響。
    “進。”
    蘇棠端著醫藥箱進來：“蘭姨讓我送來的。”
    她自然地蹲下身，握住他的手，用棉簽蘸取消毒液。動作專業得像受過訓練。
    淩墨注視她低垂的睫毛：“你以前做過醫護？”
    “隻是常給自己處理傷口。”她輕描淡寫。
    棉簽擦過抓痕，輕微刺痛。淩墨突然翻轉手腕，握住她的手臂。蘇棠猝不及防，抬頭時眼裏閃過一絲警覺。
    “七歲夏天，人民公園冰淇淋車，”淩墨緩緩道，“一個女孩搶了我的甜筒。”
    蘇棠動作停滯：“那麽久的事，淩總還記得？”
    “因為她脖子上有塊疤，像貓抓的。”他的目光落在她頸後，那裏被衣領遮掩。
    蘇棠輕笑：“真巧。我也有個類似的疤，是小時候被野貓抓的。”她放下棉簽，“至於搶甜筒...我小時候對奶製品過敏。”
    又是過敏。淩墨鬆開手。
    蘇棠退到門邊，忽然回頭：“對了淩總，王氏股價跌了5.3%，超額完成任務。”
    門輕輕合上。
    淩墨打開電腦，調出童年相冊。那張他珍藏的照片：七歲的自己，舉著融化的冰淇淋，背景裏一個女孩抱著狸花貓跑遠。
    放大畫麵，女孩頸後的疤痕清晰可見。
    而今天無人機拍到的視頻經過增強處理——那個更換項圈的人轉身時，頸後也有完全相同的疤痕形狀。
    淩墨靠向椅背，指尖輕叩桌麵。
    “蘇棠，”他低聲自語，“你到底是什麽人？”
    窗外，蘇棠正走向車庫。她摸出手機，發送一條消息：
    “項圈計劃成功。下一步：鈴鐺派對。”
    然後，她輕輕撓了撓頸後的疤痕，嘴角揚起一抹狡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