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應該……挺喜歡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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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街堵得水泄不通。
    青幔官轎與朱輪華蓋擠作一團,鎏金車轅在日頭下交錯如荊棘林。
    馬車行至半路生生停下,車夫急得滿頭汗,想換條路,可後頭又跟著別府馬車,連轉身的空隙都沒有,寸步難行,成了死局。
    明蘊掀開布簾,吩咐映荷去瞧瞧。
    映荷很快跑回來。
    “如何?”
    見她額間熱出汗,明蘊遞過去手帕。
    映荷接過來擦了擦:“鎮國公府女眷馬車和七皇子府的撞上了。”
    “本是小事,鎮國公夫人也賠了罪。可七皇子非揪著一處不放,說鎮國公府是故意的。仗著家裏出了個貴妃,就無法無天,意圖謀害皇子。”
    好大一頂帽子。
    靜妃就是鎮國公府嫁出去的姑奶奶。
    上回明蘊在祖母屋裏嚐了她賞賜的茶。
    七皇子就是無法無天的紈絝,更是風月場所的常客。這種人明蘊瞧不起,可她說話辦事滴水不漏,也習慣了偽裝。
    “七皇子是新後所出,身份擺著,自要金貴些。”
    “娘子您是不知道,他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掉,卻叫囂著說要找個大夫看看,要是傷了好歹就讓鎮國公府好看。”
    明蘊:……
    有病。
    可她微笑,心口不一:“可見他是個謹慎的性子。”
    映荷:“也不知要鬧多久。”
    明蘊琢磨:“這邊離榮國公府隻隔了一條街,隻怕那邊也得了消息,到底是去他們府上賀禮的貴客,定會派人出麵協調,等吧。”
    也隻能等了。
    ——
    榮國公府。
    案頭奏章堆疊如山,戚清徽正執朱筆批閱公文。窗外竹影婆娑,映得他眉間川字紋愈深。
    親信霽一在屏風那側侯了半晌,才聽到他淡淡的聲音。
    “塞北軍餉的數目對不上,虧空得像篩子,背後牽扯的藤蔓直通中樞,朱侍郎為人清正,我也試探過,經手的那批糧草斷不會是他下手腳。”
    “去收拾收拾,等宮裏下了暗令,就隨我去徹查。”
    “是。”
    “等等。”
    戚清徽又叫住了他。
    “不可走漏風聲。”
    霽一應下,正要恭敬離開,就聽外頭霽二的傳報聲。
    “爺,二夫人來了。”
    朱砂筆在奏章上勾出幾道淩厲紅痕,戚清徽這才不疾不徐將狼毫擲入筆洗。
    他昨兒一宿沒怎麽歇息,這會兒頭有些暈眩。戚清徽闔眼按了按眉心,又喝了口濃茶,待精神些,這才起身。
    戚二夫人站在書房外,焦急的來回踱步。
    她雖是長輩,可榮國公府規矩森嚴,戚清徽貴為世子,手握重權,向來令出如山。他的書房,便是府中親眷未得通傳亦不得擅入。
    終於,咯吱一聲,房門被裏頭的人打開。
    “令瞻!”
    戚二夫人忙快步走近。
    “叔母知你事忙,本不該來叨擾。”
    她將外頭事說了說,又惆悵道。
    “你叔父奉旨南下,如今孫兒滿月,他這嫡親祖父卻不得歸府。偏生你堂弟又去了城外迎他嶽家。我一個婦道人家,二房眼下連個主事的爺們都沒有,實在是……”
    “叔母莫急。”
    戚清徽道:“您在府上招待賓客,外頭的事交給我。”
    他辦事沉穩,有了這句話,戚二夫人提著的心才徹底落下,目送戚清徽出府去處理爛攤子。
    戚清徽到的時候,鎮國公夫人臉色難看的不成樣子,呼吸急促:“七皇子!你休要胡攪蠻纏!明明是您的馬車撞上我薑家。”
    謝斯南玩著手裏的玉佩,納悶:“這就奇怪了。怎麽別家府邸的馬車不被本皇子撞,偏就是你鎮國公府的?本皇子實在怕啊,畢竟想讓我死的人太多了,本皇子打出生起擋了太多人的路,隻怕你們鎮國公府的人守株待兔蓄謀已久。”
    這話……
    他敢講,沒人敢聽啊?
    所有人臉色大變。
    擋誰的路?太子?還是別的皇子?
    碰上這麽玩意,鎮國公府有理都說不清了。
    誰也不敢去勸,生怕七皇子這個瘋子逮誰咬誰。
    鎮國公夫人再也顧不得體麵,厲聲:“您縱是天家貴胄,我鎮國公府亦是簪纓百年的門第!丈夫和犬子尚在鎮守邊關,府中雖隻剩婦孺,卻也不是任人輕辱的!便是鬧到禦前,也是不怵的!”
    “誒呦,好怕啊。”
    謝斯南:“走走走,這就去。算起來,我也許久不曾見父皇了。正好過去給他請個安。”
    囂張死他了。
    可下一瞬,人群一陣喧嘩,自發讓出一條道來。
    謝斯南定神看去,看清來人後,笑容微僵。
    戚清徽提步走近,抬眼望向懶散倚在馬車轅上的人。
    “鬧夠了嗎?”
    明明該是仰視的角度,可謝斯南周身的氣勢卻莫名矮了一截,倒像是被他的目光生生壓了下去。
    戚清徽帶來的小廝,已在有條不絮疏通長街,請鎮國公夫人挪步回馬車,前往戚家。
    謝斯南眯了眯眼:“戚清徽,你這是要和我作對?”
    戚清徽理了理衣擺,淡聲:“鎮國公夫人是榮國公府的貴客,七皇子卻不依不饒,何嚐不是給戚家難堪?”
    “巧了,我正要為了秋闈的事入宮,就替鎮國公夫人走這一趟。”
    戚清徽神色平淡,朝皇宮的方向看去:“七皇子,請。”
    謝斯南死死盯著他,最後冷笑一聲,拂袖回了馬車。
    不過片刻,戚清徽跟著俯身入內,擺著要同行的樣子。
    霽二霸占了車夫的位置,駕起馬來,車輪滾動,遠離了這是非之地。
    車廂內無聲。
    戚清徽閉眼假寐。
    謝斯南麵上的冷意散去,靠著車壁,翹起腿。
    “太子最近盯得緊,想要見你一麵可真難。”
    戚清徽:“的確興師動眾。”
    謝斯南惆悵:“我可是把鎮國公夫人得罪狠了,她方才恨不得把我撕了。你說我想娶她女兒的事,是不是沒戲了?”
    “別看鎮國公父子虎背熊腰的,可府上的娘子和嬌花一樣弱柳扶風,可惜薑家娘子又病了,今日沒能見著。”
    戚清徽匪夷所思:……
    你想當人家姑爺,還把她氣成那樣?
    “你就不能撞別府馬車?”
    謝斯南攤手:“我倒是想撞太子妃娘家人,可挨的太遠了。”
    謝斯南沒再說笑,正色:“長話短說,塞北軍餉出了岔子,父皇震怒,此事暫且壓著未發,但徹查在所難免。朝中能擔此任的不過寥寥數人,其中牽扯甚廣......”
    他眸色微沉,聲音壓低幾分:“若父皇屬意於你,務必尋個由頭推脫。這灘渾水,蹚不得。”
    戚清徽沒提他已得了消息。
    聖上拿他當做掌中刃,絕不會允許榮國公府獨善其身,如何能避?
    “我心裏有數。”
    謝斯南當他聽進去了,也不枉他火急火燎的過來。見戚清徽眼底青色,又挑眉。
    “府上添了男丁,但到底是你堂弟的兒子,喊不了你爹。好歹把身子當回事,別媳婦都沒娶,就累垮了。”
    戚清徽冷淡:“我有數。”
    隻是戚家主母的位置不好坐,新婦的人選馬虎不得。
    他要麽不要,要了,就得是最好的。
    戚清徽想到二房那軟軟一團的崽,眉目稍稍柔和:“成家的事先不急,不過……我應該挺喜歡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