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各有命,富貴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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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來來,虎子,全勝,都坐。”
    王闕熱情地招呼著,指著王全勝給那漢子介紹。
    “這是我老家的一個侄子,王全勝。”
    他又對王全勝一揚下巴。
    “全勝,這是我同事,你喊虎叔。”
    王全勝立刻站起身,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虎叔好。”
    那叫虎子的漢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銳利如鷹,仿佛能把他看個通透。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開門見山地發問。
    “小子,想當兵?”
    王全勝隻是迎著他的目光,腰杆挺得更直了,臉上不見絲毫慌亂。
    “回虎叔的話,咱農村人,麵朝黃土背朝天,一輩子刨不出個金疙瘩。我想當兵,就是想出去闖一闖,見見世麵,給爹娘爭口氣!”
    這番話,不卑不亢,既道出了農村青年的普遍困境,又顯露了不甘平凡的誌氣。
    虎子臉上的銳利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欣賞。
    他重重地一拍王全勝的肩膀,力道大得讓他身子微微一晃。
    “好小子!有誌氣!比那些隻想著進城吃國營飯店的軟蛋強多了!”
    他轉頭看向王闕,咧嘴大笑。
    “老王,你這個侄子,我看行!”
    燕子已經麻利地端上了兩個炒菜,一盤花生米,一盤土豆絲,又給三人麵前的酒杯都滿上。
    王闕舉起杯,熱情地招呼。
    “來來來,虎子,為了這好苗子,咱們走一個!”
    虎子端起酒杯,正要一飲而盡,卻見王全勝端起了自己的杯子,裏麵卻倒的是白開水。
    他眉頭一皺,臉色沉了下來。
    “怎麽,小子,看不起你虎叔?”
    氣氛瞬間凝固。
    王全勝卻是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一臉歉意地解釋。
    “虎叔,您可千萬別誤會。實在是明天一早就要體檢,我怕喝了酒,影響了血壓心跳,到時候給您和表叔添麻煩,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虎子聞言,臉色稍緩,大手一揮。
    “這算個屁事!體檢站的孫醫生我熟得很,我打個招呼,你就是喝成一灘泥,他都得給你蓋個合格的章!”
    這話裏的霸道和自信,彰顯著他在征兵這件事上的人脈和權力。
    王全勝心裏跟明鏡似的,但他依舊搖了搖頭,態度更加誠懇。
    “虎叔您的心意我領了,可真不能再給您添麻煩了。您和表叔能讓我進這個門,坐這張桌,已經是天大的人情。
    我這要是再不懂事,因為喝酒這點小事,讓您再去欠別人的人情,那我王全勝還算個人嗎?”
    一席話,說得滴水不漏。
    既全了虎子的麵子,又把自己擺在了懂事、知恩圖報的位置上。
    王闕在旁邊看得暗暗點頭,這小子的情商,真是高得不像個山裏娃。
    他適時地打了個圓場。
    “虎子,你看,這孩子就是實誠,你就別為難他了。他心裏有你這個叔,比什麽都強。”
    在座的都是人精,誰不明白這番客套話裏的門道?
    但好話就是好聽,尤其是在酒桌上,麵子給足了,比什麽都重要。
    “行!你小子,我喜歡!”虎子哈哈大笑,心裏的那點不快煙消雲散,端起杯子對著王全勝一亮。
    “這杯酒,我替你喝了!”
    說罷,一仰脖,一杯西鳳酒直接見了底。
    王全勝立刻眼疾手快地提起酒瓶,給他續上,不多不少,正好八分滿。
    這個細節,讓虎子眼裏的欣賞又多了幾分。
    這小子,進退有度,是個人才。
    “老王,”虎子放下酒杯,用手指點了點王全勝,“看在你這張老臉上,這小子的事,我包了。明天體檢,你讓他放心去。”
    王闕笑著擺了擺手,把這個人情又輕飄飄地推了回去。
    “虎子,瞧你這話說的。我這可不是賣我的人情,我是給你這個征兵專幹,送一個好苗子,讓你今年的任務完成得漂漂亮亮!”
    虎子心裏一陣無奈,暗罵一聲老狐狸。
    王闕要是接了這話,就等於欠了他虎子一個小人情。
    可他這麽一說,反倒成了幫自己完成任務。
    這人情債,愣是沒欠上。
    也罷,既然占不到便宜,那就多喝點酒。
    正當虎子準備再端杯時,一直沉默的王全勝卻突然開口了。
    “虎叔,表叔,二位看得起我全勝,這份情我記在心裏。以後但凡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我絕不推辭!”
    他這話一出,虎子心裏頓時舒坦了。
    王闕不欠他人情,但這小子自己把人情攬了過去!
    這態度,端正!好說話!
    “好!好!好!”
    虎子連說三個好字,酒興更濃。
    一壺酒很快見了底,虎子盡興而歸。
    王全勝又幫著嬸子收拾了碗筷,這才起身告辭,回武裝部大禮堂。
    此時,大通鋪上已經回來了大半的人,一個個臉上都帶著逛完縣城的興奮,唯獨不見錢海兵那一夥人。
    王全勝並不在意。
    人各有命,富貴在天。
    機會擺在麵前,自己抓不住,神仙也幫不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王全勝就一骨碌爬了起來,到院子裏的水龍頭下洗漱。
    桃園大隊的黃有武也醒了,湊過來壓低聲音。
    “全勝,你猜錢海兵他們昨晚幾點回來的?”
    不等王全勝回答,他便幸災樂禍地比劃了一個九字。
    “快九點了才回來,一個個喝得東倒西歪,走路都打晃。我瞅著他們今天體檢懸了,喝大酒,血壓肯定高!”
    王全勝用毛巾擦了把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有武,這種話少在背後說。他們過不過得了是他們的事,要是讓他們聽見了,平白無故結了仇,不值當。”
    黃有武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臉上有些發熱,連忙點頭。
    “對對對,全勝你說得對,是我嘴碎了。”
    早上七點整,武裝部大院裏響起了尖銳的哨聲。
    一名幹部拿著個鐵皮喇叭,扯著嗓子大喊。
    “所有參加體檢的人員,立刻到禮堂門口集合,清點人數!”
    眾人不敢怠慢,紛紛穿好衣服跑出去列隊。
    負責這次農民兵管理的幹部叫周山,他拿著名冊,一個個點名。
    “王全勝!”
    “到!”
    “黃有武!”
    “到!”
    ……
    “錢海兵!”
    一片寂靜。
    周山的臉色沉了下來,又喊了一遍。
    “錢海兵!”
    還是沒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