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夢見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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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絢爛睡到半夜,就聽見一陣一陣的抽泣聲,她以為是自己夢魘,翻了幾個身,聽見抽泣聲越來越清晰,陳絢爛睜開眼睛就看見歐莉莉坐在破舊的沙發上哭泣。
    “半夜不睡覺,幹嘛?”陳絢爛的語氣很不耐煩。
    “我夢見你爸了,夢見他死了。”歐莉莉的眼睛因為長時間的哭泣而變得紅腫,淚水不斷地從她的眼中湧出,仿佛永遠不會幹涸。她的頭發並不長也不短,隨意地披散在兩肩上,顯得有些淩亂。
    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的身影顯得格外憔悴,仿佛一個孤魂野鬼,但卻不會讓人心生憐憫,卻是煩躁。
    “他死了不更好。”要不是看她是自己母親的份上,她真的想破口大罵,這麽蠢的女人,居然是自己的媽,她常常幻想自己是富豪遺失在外的千金。
    “你怎麽說話的,他再怎麽也是你爸,你就這麽希望他去死。”
    “他對我們也不好,現在也不會回來發酒瘋打人,這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可是這樣你就沒爸了,往後的日子的日子可怎麽過,我一個婦道人家,一個人在村裏怎麽辦?”
    “能怎麽辦,重操舊業啊,反正按摩椅還在,繼續給人洗腳按摩,你要不願意,就待在家裏過清閑日子,我打工給你錢,每個月給你2000,總行了吧?”陳絢爛此刻已經把主意打到了費麟赫的身上。
    “我哪能要你給我錢,我自己掙。”歐莉莉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做兼職,一個月才1500,怎麽給我2000.”
    陳絢爛賭氣的說:“我多打幾份工,把自己累死,也要養你,行了吧。”
    “我能養活自己。”
    “那不就得了,早點睡覺吧。”
    “陳絢爛,你怎麽這麽沒良心,你爸不見了,你一點都不著急。”
    “又在重複這個話題,到底要說幾遍,誰知道他又去哪裏鬼混了,本來就是一個吃喝嫖賭的人,你別糾結了。”
    “那上次你爸托人給你介紹的相親對象,你覺得怎麽樣?”
    “你不會也要像爸那樣,把我嫁在本地,把我拴在你身邊一輩子吧?”
    “我又沒有兒子,以後孤家寡人一個人怎麽辦?”
    “你放心,我會把你帶在身邊的,你別胡思亂想了。”
    歐莉莉跟著陳德明漂泊打工了半輩子,沒車沒房,在村裏租了一個小門麵,兩人靠按摩洗腳掙點錢,村裏的房租便宜,一年才6000。
    門麵就是一個小通間,外麵放了兩張按摩椅,裏麵隔了一塊放床的,平時睡覺就用門簾隔起來,陳絢爛從小跟著他們一起生活,完全沒有隱私可言,三個人同吃同住,每天晚上都要聽著父母的鼾聲睡覺,她早就受不了了。
    陳絢爛再躺在床上,已經睡不著了,她實在是想不通,一個被家暴的人,思想居然還能和施暴者同步,人消失了,不應該皆大歡喜,喜極而泣,果然,跪久了,都不知道要如何站起來。
    ……
    舒俊趁著大家都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的溜走了,等到大家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不見了。
    “這舒俊還奇怪耶,招呼都不打一聲都走了。”
    “都不等他老漢醒了,打個招呼再走。”舒正強喝了一口茶水。
    舒正財打了一個哈欠:“陳香蘭不待見他,這娃兒臉皮薄,也拉不下來臉。”
    “陳香蘭腦殼轉不過來彎,人強得很。”
    “舒光銀又是個老實巴交的人。”
    “我看舒允宴這性格隨他爸,以後也不見得有出息。”
    “像她媽就慘了。”
    “舒允宴這輩分的,都不親熱,都是耍手機,哪像我們以前喲。”
    “一晃眼早上6點半了,要吃早飯了。”
    “不打了,眼睛都打痛了,我上樓眯一哈。”
    內屋裏還在聊天,聊自己的兒子聊自己的女兒,一點都不見打瞌睡,仿佛是有好幾個世紀沒見過麵了。
    到了中午,客廳裏坐滿了人,都是來送禮吃席的,客廳外麵擺了十幾桌。
    村裏的消息很靈通,中午來吃飯,就問舒光銀:“聽說昨天晚上舒俊回來啦?”
    “嗯,沒見到麵,就走了。”
    “留錢沒有啊?”
    “沒有,送了兩箱煙花。”
    “錯過囉,可惜啊,好不容易才回來一次。”
    “沒辦法,我也勸不回來,走一步看一步,不要想太多。”
    “是囉,這生活就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
    很多年以後,舒允宴才會深刻地理解到,正是這種生活方式,導致了窮人的苦難不斷地在一代又一代人之間循環往複。
    這種看似平常的生活習慣和思維模式,實際上是一種無形的枷鎖,它像一張巨大的網,將無數像舒光銀一樣的人困在其中,難以自拔。
    就這樣忙了三天。
    到了淩晨4點,就請人抬棺材,舒允宴舉著花圈走在後麵,道士先生特別強調了,不能回頭,至於這裏麵是有啥學問,舒允宴也不知道,隻能朝前走,道士先生一路敲鑼打鼓,四周一片漆黑,連個路燈都沒有,風在空氣中肆虐,仿佛無數把鋒利的刀片,無情地切割著每一寸裸露的皮膚,舒允宴隻想這場儀式快點結束。
    隨著紙房子在河邊燃燒,這場累人的葬禮總算是結束了,大家刻不容緩的買了車票回城,這速度令舒允宴沒有想到,就連剛回到家,還沒來得及歇口氣,舒光銀就對舒允宴說:“幫我在網上買回綿城的機票。”
    舒允宴也沒問什麽,就乖乖的照做買了票,直到三個小時後,陳香蘭氣勢洶洶的問她:“你給你爸買票了?”
    “嗯。”
    “你怎麽不跟我說,不跟我商量啊。”
    “我又不知道,他沒告訴你。”
    “我還要讓他弄一下家裏的管子,他就急到要走,真的是遇得到喲!”
    舒光銀坐在凳子上,一臉無辜,什麽話也不說。
    “你啥子事情不跟我商量,急到買票幹啥子,家裏還有好多事情要你幫忙,你是死人啊,不會出個氣。”
    “我要回去上班,我不去上班哪來的錢?”
    “天老爺,急這麽一兩天啊。”陳香蘭越說越氣,兩個手掌來回碰撞在一起,訴說著無奈,“家裏啥子都是我一個女人,什麽事情都靠不住,你就隻曉得往外頭跑。”
    “這家裏有啥子事情嘛,家裏還欠著債,你又掙不了錢。”
    “你最好死在外頭。”
    舒允宴心裏明白為什麽舒光銀急著走,一刻也不願意多待,誰也受不了陳香蘭的脾氣,她也想找個借口走了,奈何還是要等到過完年才能回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