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願意做你的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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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允晏背對著他,聲音輕得像歎息,帶著一種絕望的溫柔:“黎江,你走吧。我隻是……不想連累你。”她試圖用最後的力氣將他推開,推回那個光鮮亮麗,安全無憂的世界。
    然而,黎江沒有動。
    他看著她微微顫抖的單薄背影,沉默了幾秒,然後,用一種近乎平靜,卻石破天驚的語氣,清晰地吐出幾個字:“我願意。”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品味這幾個字的重量,然後更加確定地重複道,每一個字都砸在舒予晏的心上:“我願意做你的劊子手。”
    “黎江!你瘋了!”她的聲音因為極致的驚駭而尖銳起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是一個幹淨的人!你應該回去繼承家業,結婚生子,去過你本該擁有的,光明正大的人生!而不是……而不是在這裏跟我說這種話!”
    “你清醒一點!”
    黎江目光執拗地鎖住她,那雙總是帶著點少爺脾氣的眼睛裏,此刻隻剩下一種認命般的,甚至有些偏執的清醒:“可是允晏,你已經把我卷進來了,不是嗎?”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反駁的力量:“從你讓我幫你製造不在場證明開始,從我知道謝良安死了而你出現在現場開始,從我開始懷疑你,跟蹤你,甚至剛才質問你開始……我就已經不幹淨了,我就已經在這個漩渦裏了。”
    他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試圖傳遞一點溫度,盡管他自己的手也在微微發抖:“你現在才說不想連累我,是不是太晚了點?”
    “不晚!一切都來得及!”舒允晏急切地反駁,眼淚不由自主的湧出,這次是真正的恐慌,“你現在抽身還來得及!你就當什麽都不知道!忘掉今晚的話,忘掉你的猜測,回去做你的黎家少爺!求你了!”她幾乎是哀求出聲,她寧願獨自承擔一切。
    “來不及了,允晏。”
    “你的世界或許黑暗,或許充滿了我不想知道的秘密。但如果你注定要沉下去,”他頓了頓,目光堅定地看著她,“那我陪你一起沉。”
    “我對我爸媽撒謊了,我說我願意和別人結婚,他們恢複了我的信用卡,還給我了一千萬,我們可以一起逃。”
    “黎江,你別高估了你自己,你可以陪我躲一時,但不能躲一輩子。”
    ……
    白沙鎮……
    超市門口通常聚著幾個閑人,今天也不例外。
    超市老板正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唾沫橫飛地對圍著聽的兩個人說著什麽,表情誇張,帶著一種傳播駭人消息時特有的興奮與驚懼。
    裴軒剛走近,幾句零碎的話就順著風飄進他耳朵裏:“……謔!那叫一個慘喲!聽說發現的時候,都沒人樣了……”
    “……腸子……嘔……聽說流了一地……”
    “……胳膊腿兒都不知道扔哪兒去了……造孽啊……”
    “……肯定是仇殺!沒跑!不知道得罪了哪路閻王爺……”
    裴軒沒太在意,小鎮就是這樣,屁大點事都能傳得繪聲繪色。
    他推開玻璃門,徑直走向櫃台:“老板,拿包玉溪。”
    老板正說到興頭上,被打斷了有點不悅,但還是轉身拿了煙給他,嘴上卻沒停,對著剛才的聽眾,也像是說給新來的裴軒聽:“就西頭那個老頭姓梅!還記得不?去年開三輪車撞死舒家那個男人的那個!”
    裴軒正準備掃碼付款的手指猛地頓住了,心髒像是被無形的手攥了一下。
    他抬起頭,看向老板。
    老板沒注意到他的異常,繼續繪聲繪色地描述:“就他!昨天夜裏出的事!在家裏!讓人給弄死了!我的天呐,聽說現場都沒法看!腸子都被掏出來了,四肢都給剁了!警察拉了好幾條警戒線!說是生前沒少受折磨,活活給虐死的!嚇人吧?”
    裴軒隻覺得一股寒氣瞬間從腳底板竄上天靈蓋,頭皮陣陣發麻。
    手裏的煙差點沒拿住。
    他猛地想起昨天後半夜似乎隱約聽到過幾次警笛聲,當時沒在意,翻個身又睡了。
    原來……原來是出了這麽一樁驚天血案!
    而且死的……竟然是那個老頭!
    那是一年前梅查誌清晨駕駛三輪車,在鎮口撞死了舒允晏父親後,因為家裏有點關係,嚷嚷著沒錢賠,賠償又扯皮不清,再加上年事已高74歲,就一直拖,法院判決下來賠償40多萬,他仗著年齡大,撒潑打滾,就算坐牢也可以申請監外執行。
    超市老板還在和那幾個人嘖嘖議論:“你說這是多大的仇啊?這麽狠的手!聽說老頭平時除了愛喝兩口,也沒啥大毛病啊……”
    “報應唄!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去年那事兒本來他就理虧……”
    “噓……小點聲,別瞎說……”
    裴軒腦子裏嗡嗡作響,後麵他們再說什麽,他已經聽不清了。
    他機械地付了錢,拿起那包煙,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出超市。
    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他卻覺得渾身發冷。
    太巧了……
    實在是太巧了……
    昨天經曆了彭警官那番關於複仇的驚心談話,親眼看到了謝良安慘死的新聞,此刻又聽聞了與舒允晏有直接關聯的另一個人,以如此殘忍離奇的方式被虐殺……
    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裴軒。
    他站在街邊,看著這個生活了多年的,看似平靜的小鎮,卻隻覺得每一扇窗戶後麵都仿佛隱藏著看不見的眼睛,每一絲風裏都帶著血腥的氣息。
    那個他記憶中沉默寡言,甚至有些逆來順受的舒允晏……真的和這一連串的死亡有關嗎? 如果有關……那下一個,會輪到誰?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到一陣莫名的窒息感。
    ……
    宴城市精神病院……
    一間安靜得隻剩下呼吸聲的病房,空氣裏彌漫著消毒水和某種藥物特有的甜腥氣。
    陳香蘭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半靠在床頭,剛剛被護士喂過藥,眼神渙散,瞳孔裏像是蒙著一層擦不掉的灰霧。
    她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一本破舊的,頁角卷邊的識字圖畫書,她其實認不得幾個字,但這已經是她在這與世隔絕的牢籠裏,唯一能觸摸到的,像正常世界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