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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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怒江城的霓虹燈透過餐廳的落地窗,在包廂內投下斑斕的光影。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桌上的氣氛看似熱絡,卻隱隱流動著一種微妙的張力。
    段豪臉上泛著酒後的紅光,他再次舉起酒杯,麵向主位的紀凜,語氣帶著刻意烘托的敬重:“紀總,我敬您一杯!說起來,跟您合作這麽久,還不太清楚您的主業到底是做什麽大生意的呢?大家都好奇得很。” 段豪這話半是奉承,半是試探。
    他需要更清晰地把握紀凜的財力和關注點。
    紀凜慵懶地靠在椅背上,聞言輕笑一聲,燈光下他的眼神顯得有些深邃難測,他立刻碰杯,語氣慢悠悠地說:“我啊,沒什麽大生意,主業就是炒股票。” 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哎喲!炒股好,炒股好!” 段豪立刻接過話頭,聲音拔高,帶著誇張的讚歎,“紀總您太謙虛了!現在這世道,能靠炒股賺錢的,那都是真大佬!腦子活,眼光毒,比我們這種做實業的,不知道高到哪裏去了!” 他邊說邊環顧桌上的其他人,想要引起共鳴。
    幾個下屬連忙附和著點頭。
    “段總過獎了。炒股嘛,說白了就是賭概率,看運氣。比不得你們做實業的,有團隊,有項目,看得見摸得著。” 他話鋒一轉,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段豪,“就像咱們星光傳媒,雖然現在行情不好,但好歹是個實體,有你們這幫人在做事,我心裏就踏實。”
    “紀總您這才是真知灼見!不過,您這炒股的眼光,要是能稍微分一點點給我們星光,指點指點方向,那我們就真是受用不盡了。不知道紀總最近看好哪些板塊啊?也讓我們學習學習。”
    “板塊?” 他輕笑,“都是虛的。炒股最重要的是節奏,知道什麽時候該進,什麽時候該退。就像衝浪,你得踩著浪頭,浪沒了,你還硬待在海上,那就隻能等著被拍進水裏。” 他的目光透過煙霧,落在段豪臉上,“做公司也一樣,有時候,及時止損,比盲目堅持更重要。”
    段豪給紀凜遞了一支煙:“我不抽煙,謝謝。”
    “太好了,我也不抽。”
    舒允晏坐在角落裏一句話也不說,像個呆頭鵝。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大家互相加個微信吧,以後有事兒聯係起來方便,有活就找我。”
    ……
    消毒水的味道取代了辦公室熟悉的咖啡香氣,大家握著手機租來的高級設備,仿佛是塊燙手的金子,既珍貴又沉重。
    醫院宣傳科的負責人李主任接待了他們,一位四十多歲,麵容和藹但眼神嚴謹的女性。
    舒允晏已經進入了工作狀態,她翻看著拍攝腳本和日程安排,快速提出專業問題:“李主任,腳本裏提到要拍幾個代表性手術的鏡頭,我們理解需要保持距離並使用長焦,但關於無影燈下的主刀醫生手部特寫,您看……”
    “可以的。”
    中午在醫院食堂簡單就餐時,李主任對舒允晏說:“舒導,你們很專業,比我們之前合作過的有些團隊要細心得多。特別是捕捉醫護人員工作狀態的角度,很真實,不刻意。”
    舒允晏禮貌回應:“是醫護人員本身的工作就充滿了故事性,我們隻是盡力還原。”
    一天的拍攝在高度緊張和有序中進行。這遠比拍商業活動或小演唱會要複雜和嚴謹得多。
    傍晚,拍攝終於接近尾聲。最後一個鏡頭安排在醫院的小花園,夕陽下,幾位康複中的病人在散步,醫護人員換班,身影在暖光中拉長。
    “好,收工!”舒允晏確認完最後一個鏡頭,宣布道。
    傅野活動著酸痛的肩膀,小劉開始收拾燈光器材。段豪走到舒允晏身邊,壓低聲音問:“允晏,怎麽樣?素材夠用嗎?能達到甲方要求嗎?”
    舒允晏摘下口罩,臉上帶著疲憊,但眼神是亮的:“段總,素材質量沒問題,相機表現很穩定。內容上,抓到了不少真實的瞬間,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好。隻要後期剪輯得當,成片效果應該會不錯。”
    ……
    房門被輕輕敲響時,舒允晏剛把主臥的床單最後一個角撫平。
    她深吸一口氣,走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風塵仆仆的陳靜雲,以及她身後那個高大的,顯得有些局促的男人文若章。
    這是舒允晏第一次見到小姨口中那個不成器卻又讓陳靜雲反複折騰的男朋友。
    他確實很高,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幾乎擋住了樓道的光線,身形瘦削,穿著件半舊不新的灰色羽絨服,背著一個碩大的,看起來沉甸甸的雙肩包,手裏還拎著陳靜雲那個熟悉的黑色行李箱。
    他微微低著頭,額前的碎發遮住了部分眉眼,讓人看不清具體神情,但周身籠罩著一種揮之不去的沉悶和內向感。
    陳靜雲率先擠了進來,一邊脫外套一邊嚷嚷:“累死我了!這疫情折騰的,路上查這查那的。”她換上拖鞋,很自然地指揮身後的人:“文若章,把箱子放邊上就行。叫人啊,叫小姑爺。”
    文若章依言把行李箱輕輕靠在牆邊,然後抬起頭,看向舒允晏,嘴唇動了動,聲音不高,有些幹澀:“小姑爺。”
    舒允晏這才看清他的臉。
    皮膚偏白,五官其實很俊朗,但眉眼間帶著一股長期的倦怠和某種逆來順受的麻木。
    他眼神閃爍了一下,很快就又垂了下去,盯著地板。“嗯……”他應了一聲,算是回應舒允晏點頭的示意。
    “口罩摘了吧,到家了。”陳靜雲說著,自己先扯下了口罩,長長舒了口氣。
    文若章也默默摘掉口罩,露出一張完整的臉,比剛才看起來更年輕些,但也更顯得沉默寡言。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狹小的客廳,陷進那張有些年頭的布藝沙發裏。
    沙發因為承受了兩個人的重量,發出輕微的呻吟。
    陳靜雲毫無形象地癱靠著,閉著眼揉著太陽穴:“好累……身心俱疲。”
    文若章則坐得拘謹,雙手放在膝蓋上,背脊挺直,不像在休息,倒像是在接受審訊。
    他的目光空洞地落在前方電視漆黑的屏幕上,仿佛那裏麵有什麽吸引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