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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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凜一把摟過她纖細的腰,將人輕鬆地帶向自己,兩人瞬間貼近,體溫隔著薄薄的衣料傳遞。
舒允晏猝不及防,輕呼了一聲,手下意識抵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指尖能感受到布料下傳來的溫熱和有力的心跳。
“還好我下手早。” 紀凜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慶幸和獨占欲,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舒允晏仰起臉,正好對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
那雙平日裏深沉銳利的眼睛,此刻在暖黃的燈光下,像是融化的深潭,清晰地映出她有些慌亂的倒影。
兩人的鼻尖輕輕碰在一起,呼吸交織,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黏稠而曖昧的暖意。
春節的慵懶氣息還未完全散去,舒允晏確實如願過足了睡癮,每天在紀凜那間安靜得隻剩下呼吸聲的臥室裏睡到日上三竿,醒來時往往已是下午時分。
時間滑到了2020年2月20日,經過一係列緊張繁瑣的手續,那棟位於城西,曾讓她在寒冬裏躊躇良久的別墅,終於正式過戶到了她的名下。
捧著那本新鮮出爐,還帶著油墨味的暗紅色不動產登記證明,看著權利人名下清晰地印著陳靜雲三個字,她站在空曠的別墅客廳裏,心髒狂跳,一種近乎眩暈的狂喜和巨大的不真實感交織在一起,幾乎讓她站不穩。
……
2020年6月。
初夏的風帶著溫熱的氣息吹過漢城的街道,梧桐樹葉已經長得鬱鬱蔥蔥。
校園裏的蟬鳴還沒到最聒噪的時候,但離別的氣息已經像陽光下的水汽,無聲地蒸騰,彌漫。
因為疫情,這一年的畢業季注定特殊,沒有隆重的典禮,沒有拋向空方的學士帽,一切從簡,甚至顯得有些倉促和寂寥。
宿舍樓下的空地上,異常熱鬧,像個臨時的二手市場。
幾個男生蹲在地上,麵前擺著舊電腦,吉他,啞鈴,正和學弟唾沫橫飛地討價還價:“學弟,我這鍵盤手感一流,虧本賣你了!”一個女生則在艱難地把一隻巨大的毛絨熊塞進行李箱,嘴裏嘟囔著:“帶不走,真的帶不走了……”
樓道裏比往常喧鬧,門大多敞開著,露出裏麵狼藉的打包現場。
熟悉的同學見麵,打招呼都變成了:“手續辦完了嗎?”
“什麽時候走?”
“工作定了沒?”
“舒允晏!你回來啦!”苗月頂著一頭亂發探出頭,手裏還抓著一把衣架,“我快瘋了,東西怎麽這麽多!你這實習完直接工作可真好啊,我還得滾回家啃老,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找到飯碗。”語氣裏是熟悉的抱怨和一絲羨慕。
舒允晏笑了笑,應付了幾句。
院係辦公樓裏更是人頭攢動。
辦理離校手續的辦公室外排起了長隊,空氣悶熱而粘稠。
學生們拿著各種表格,互相詢問著流程。
“戶口遷移怎麽辦?我檔案想寄回生源地。”
“聽說圖書館欠費不結清,不給蓋章……”
舒允晏排在隊伍裏,聽著前後左右傳來的議論聲。
前麵一個男生正打電話跟家裏要錢,語氣急躁:“我知道貴!那能怎麽辦?不租房子我睡大街啊?”後麵兩個女生則在小聲討論男朋友的去向,一個說:“他要去深城,我不想異地”,另一個歎氣:“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這蓋章是假的,不知道能不能看出來,用pS,p的。”
“看起來挺真的,毫無痕跡。”
“那就好。”
“早知道我也去p一個,還老老實實上班去實習。”
辦完離校手續後,舒允晏整個人輕鬆不少,它回了一趟宴城。
家裏又多了很多雞鴨,雞鴨的腥臊味混合著糞便的味道,比記憶中似乎更濃烈了些。
舒光銀4月份修養好腿就出門打工了,他不想待在家裏。
陳香蘭殺了一隻雞,煲了雞湯,說是給舒允晏補補。
昏黃的燈光下,小小的方桌上擺著幾樣家常菜,正中央是那鍋冒著熱氣的雞湯。
三個人圍坐吃飯,氣氛卻有些微妙的凝滯。
舒允晏低頭默默吃著飯,目光卻不自覺地一次次瞟向對麵正在挑揀著碗裏薑絲的舒妍音。
十三歲的女孩,已經隱約有了少女的輪廓,因為皮膚黝黑,眉眼間帶著一股野性的,難以馴服的倔強。
她的五官和父母不像,舒光銀是溫潤秀氣,陳香蘭是圓潤飽滿,兩個人都是冷白皮。
陳香蘭幾乎是立刻就捕捉到了大女兒那審視的目光,她夾菜的手猛地一頓,筷子尖在盤子上劃出細微的刺啦聲。
隨即,她像是被燙到一樣,飛快地夾起一大塊雞肉,幾乎是硬塞進舒妍音的碗裏,聲音拔高,帶著一種過於熱絡的誇張:“多吃點,看你瘦的!”
夜晚,陳舒妍音出去和同學玩,舒允晏開門見山的問:“舒妍音不是爸親生的吧?”
夜晚的空氣帶著一絲涼意,舒允晏那句直白的問話像一塊巨石投入死水,在狹小的堂屋裏激起千層浪。
陳香蘭猛地轉過身,手裏擦桌子的抹布掉在地上都渾然不覺,她眉頭死死擰成一個疙瘩,眼神裏充滿了戒備和驚慌:“誰告訴你的?” 聲音尖銳得有些失真。
“小姨說的。”舒允晏語氣平靜,目光卻緊緊鎖住母親,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這個答案顯然擊中了陳香蘭的要害。她像是被抽幹了力氣,踉蹌後退一步,靠在冰冷的灶台上,臉上血色盡褪,嘴唇哆嗦著,喃喃道:“她這個大嘴巴……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該跟她講!” 這話幾乎是變相承認了。
“所以是真的。”
“你小姨肯定也跟你舅舅說過,怪不得……怪不得上次去他家,他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小心舒光銀知道了把你趕出去!我當時還奇怪……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了,都在看我笑話!陳靜雲這個大嘴巴!我真是瞎了眼才跟她說。”
她用力捶打了一下灶台,發出沉悶的響聲。
看著母親這副失態的模樣,舒允晏心裏五味雜陳,有憤怒,有悲哀,也有一絲無力。她輕輕歎了口氣:“唉……”
“那個人是誰?”
“酒店的客人,是強奸。”陳香蘭頹然地坐在凳子上,雙手緊緊絞著破舊的圍裙邊緣,指節泛白。她不敢看大女兒的眼睛,目光空洞地盯著地麵某處裂縫,仿佛那裏麵能鑽出條生路來。
那句是強奸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此刻隻剩下無盡的羞恥和後怕。
“我懂你為什麽不報警,”舒允晏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壓抑的理解,但緊接著是更尖銳的質問,“但是懷上了,沒想到去前台要個號碼嗎?至少……至少能找到那個人,讓他負責!”
“沒有……”陳香蘭無力地搖頭,眼神渙散,仿佛回到了那個無助的時刻,“我嚇壞了,隻覺得丟人,隻想趕緊離開那裏……我沒想到……一次就中招了……” 她的聲音裏充滿了事後回想的悔恨和當時懵然的絕望,那種概率極小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除了認命,似乎別無他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