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她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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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拿年齡說事兒,現在男女平等。”
“好笑,簡直是好笑,觸碰到你的利益,就是男女平等了,你怎麽不去找跟你年齡一樣大的女人,你他媽不就是貪圖美色嗎?”
“你這三觀怎麽扭曲成這樣?”
就在這時,舒允晏突然轉身走向書桌。
抽屜被拉開時發出刺耳的滑軌聲。
當她轉回身時,月光恰好照在她手上那片嶄新的刀片上,泛起一道冷冽的寒光。
紀凜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見她抬手就往自己左手腕上一劃……
血不是一下子湧出來的。
先是出現一道細細的紅線,然後血珠像斷線的珠子般滲出來,很快就連成一片,順著她蒼白的手腕往下淌,滴在米白色的羊絨地毯上,暈開一朵朵刺目的紅梅。
紀凜整個人僵住了,瞳孔猛地收縮。他幾乎是踉蹌著衝過去,聲音劈了叉:“舒允晏!你瘋了?”
他想去抓她的手腕,卻被她躲開了。
舒允晏抬起流血的手腕,舉到兩人之間。
血滴順著她的指尖滑落,在地板上濺開細小的血點。
“你看清楚了,”她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讓人毛骨悚然,“要是再逼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下次這一刀,會更深。”
她往前逼近一步,血珠隨著她的動作甩出一道弧線:“你不是最講究效率嗎?那我告訴你,這就是我最有效的反抗方式。要麽你放過我,要麽給我收屍。”
紀凜的臉色慘白如紙。他看著她手腕上那道猙獰的傷口,看著血不斷地往外冒,看著這個曾經溫順的女孩眼裏那種近乎瘋狂的決絕,他第一次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他掌控不了的事情。
“先把刀片放下......”他的聲音發顫,試圖靠近,“我們得處理傷口……”
“那你還逼我嗎?還要無視我說的話嗎?”
“好...好,我答應你。”他艱難地開口,聲音幹澀,“不再逼你做任何事。現在,求你了,讓我幫你止血......”
刀片從舒允晏指間滑落,掉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
那聲輕響,像是一道開關,切斷了室內緊繃到極致的弦。
紀凜幾乎是撲過去的,動作快得帶倒了旁邊的椅子。
他衝進書房,抱著一個白色的醫藥箱回來,箱子很大,很專業,裏麵分門別類放著各種急救用品,與他生活中一切井井有條的風格相符。
但此刻,他打開箱子的手卻在不受控製地發抖,鋁製扣環發出哢噠的脆響。
他跪在她麵前的地毯上,甚至顧不上那攤正在擴大的血跡會弄髒他昂貴的襯衫。
他先是用大塊的消毒紗布用力按住她手腕上那道猙獰的傷口,試圖止住奔湧的鮮血。
雪白的紗布瞬間被染紅,溫熱粘稠的液體透過布料浸濕了他的指尖。
“按住這裏……”他的聲音是啞的,帶著未褪盡的驚惶,命令的口吻裏摻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用力按住!”
舒允晏沒有反抗,也沒有配合,她像個被抽走了提線的木偶,任由他擺布。
她的頭歪向一邊,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漆黑的夜,仿佛剛才那個決絕自殘的人不是她自己。
隻有偶爾因為按壓的疼痛而引發的細微抽搐,證明她還活著。
他先用敷料蓋住傷口,然後用繃帶一圈一圈地纏繞她的手腕。
他纏得很緊,也許是過於緊了,仿佛想用這種方式將那道裂開的口子,連同她剛剛爆發出的毀滅傾向,一起死死地封印起來。
“以後別做傻事了,我不逼你了,工作不做了,就不做了。”
……
紀凜一連幾天沒有回來,玄關處那雙屬於他的拖鞋,依舊保持著那晚他倉促離開時的角度,分毫未動。
他隻發來過一條簡短的信息,說是臨時有緊急公務需要出差幾日。
舒允晏看著屏幕上那行冰冷的字,嘴角扯出一個極淡,極苦的弧度。
她心裏明鏡似的,哪有什麽非去不可的出差,他隻是怕了,在逃避。
她沒打電話,也沒發消息追問,甚至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回。
爭吵和質問都需要力氣,而她的力氣,早就耗盡了。
天色由暗轉明,再由明轉暗,光線在地板上緩慢移動,勾勒出家具的輪廓,而她,就蜷在沙發的那一角,一動不動地看著。
思緒是停滯的,或者說,是刻意放空的,因為任何一點思維的波動,都可能牽動那深不見底的痛苦。
饑餓感是存在的,胃裏空得發慌,傳來一陣陣虛弱的絞痛。
但當她勉強起身,去廚房熱一碗粥,隻吃上幾口,那熟悉的惡心感便會排山倒海般地湧上來。
她衝進洗手間,對著馬桶嘔得撕心裂肺,直到吐出酸澀的膽汁,整個人虛脫地滑倒在冰冷的地磚上。
她的手抖得厲害,從抽屜裏拿出兩罐葡萄糖喝了下去,滑過喉嚨,落入空蕩蕩的胃裏,提供著最基本的熱量。
體重還在往下掉,原本合身的睡衣現在空蕩蕩地掛在身上,手腕細得仿佛一折就斷。
鏡子裏的那個人,雙眼凹陷,皮膚暗淡,像一株失去水分,正在迅速枯萎的植物。
夜色像墨汁一樣潑在天台上,冰冷的風鑽進舒允晏單薄的衣衫,她卻感覺不到絲毫寒意,身體裏的溫度早已比這夜風更低。
舒允晏站在天台邊緣,水泥台的粗糙硌著她的腳底,下麵是一片模糊的燈火,像虛妄的星河。
不高,足夠摔得粉碎,也不矮,足以讓墜落的過程漫長到足夠後悔。
解脫……
這兩個字像最後的蠱惑,在她空洞的腦海裏盤旋,她向前邁出半步,半個腳掌懸空,身體在風中微微搖晃。
就在這時,手機亮了起來。
是舒光銀……
那光亮和聲響,像一根極細卻堅韌的絲線,猛地拽住了她正欲下墜的靈魂。
舒允晏僵在那裏,懸空的腳微微顫抖,鬼使神差地,她收回了那半步,機械地按下了接聽鍵。
“喂?有事嗎?”
電話那頭傳來舒光銀帶著濃重口音、又有些小心翼翼的聲音,背景音很安靜:“老板嫌我年紀大了,手腳慢,不要我了。找了好幾個地方,都……都嫌我老。現在,掙不到錢了。”
“那你回老家吧。”
“回老家……舒妍音的學費怎麽辦?她還要讀書啊……不能耽誤她。現在……現在隻能靠你了。”
“隻能靠你了。”
“……我知道了。”她沉默了幾秒,最終隻吐出這三個字。
千言萬語,都堵在喉嚨裏,化作了無力的歎息。
掛了電話,舒允晏沒有立刻離開天台邊緣。
她緩緩地,一步一步地退了回來,直到後背抵住冰冷的牆壁,才脫力般地滑坐在地上。
舒允晏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任由夜風吹透她的身體,四肢漸漸麻木,失去知覺,仿佛連血液都凝固了。
父親電話裏的無奈,妹妹的學費,她不能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