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其實很早就想拋棄她們母女三人了，就算他沒有攀上高枝，遲早有一天也會甩開她們。
    下車走出好遠一截路後，蘇二寶把手表拿出來交給了王麗華。
    母女三人並沒有去醫院，而是先去了郵局。
    投出兩封舉報信以後，蘇二寶突然想起了後世大家都在收藏的郵票。
    她沒了解過，不知道後世愛收藏的郵票是哪些，便想著等手裏有錢了，就來郵局買一些放到倉庫裏，萬一到了後世能賣出去。
    從郵局出來，王麗華心裏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在蘇二寶的指引下，三人又去了位於鋼鐵廠不遠的一條小巷。
    這就是縣城兩個黑市的其中之一。
    前世她也是跟著蘇大寶來的這裏。
    巷子有七八十米長，天太冷，來黑市賣東西的人不多，蘇二寶跟著王麗華一路看過去，多是賣的一些自家種的東西。
    三人穿過黑市，去了附近的公共廁所。
    蘇二寶從倉庫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破襖子，三人換了破襖子，她又拿出一支眉筆，把王麗華和蘇大寶的眉毛都加粗了，還往王麗華臉上點了好些印子。
    從公共廁所出來，母女三人已經改頭換麵，王麗華手裏還拎了個裝著棉花的麻袋。
    重新進了巷子，找了個賣東西的人比較少的地方，三人靠著牆根蹲了下來，等待生意上門。
    這時候時間已經到了十二點，鋼鐵廠的工人下班了。
    沒等多久，就有穿著鋼鐵廠製服的人鬼鬼祟祟進了巷子，每個人都像是見不得光一般，頭埋得低低的，說話聲音也小小的。
    很快就有人到了母女三人跟前。
    王麗華見狀，也不等人開口，就飛快把麻袋口子扯開一條縫，露出一點雪白的棉花，在女人看清以後趕緊把袋子合攏。
    來人是個四十出頭的婦女，身上穿的也是鋼鐵廠的製服，頭上戴著一張半舊的紅格子頭巾，她左右看了看，右手拇指搓了搓食指和中指，意思是問王麗華，這棉花怎麽賣。
    王麗華也快速朝左右看了一眼，伸出兩根手指，並小小聲加了一句，“不要票。”
    那婦女想了想，搖了搖頭，又比劃出了一塊八。
    王麗華沒答應，擺擺手。
    兩塊都很虧，還別說一塊八。
    婦女見她不肯賣，作勢要走，王麗華直接把頭扭到了另一邊。
    實在是沒招了，婦女咬了咬牙，挪了一步，對王麗華招了招手，幾乎是用氣聲在說話，“跟我走，我全要了。”
    王麗華心裏一喜，麵上卻沒表現出來，起身一隻手拎起袋子，另一隻手牽住了蘇二寶。
    蘇二寶趕忙拉住蘇大寶，母女三人低著頭，跟著那婦女快步出了巷子。
    七拐八拐，四人到了一處小院子，婦女拿著鑰匙打開門，招呼她們三人進去。
    “可算是能大聲說話了。”婦女關上院門，長呼出了一口氣。
    王麗華沒吭聲，姐妹倆也依偎在她身邊，看著略微有點可憐。
    “你這棉花有多重啊？”婦女再次開口，想著趕緊買完，她還趕著午休。
    王麗華把麻袋口子打開給她看，“十二斤，足足的。”
    婦女抓起一把棉花仔細看了看，發現確實比供銷社裏要棉花票的還要好，便點了點頭，“等著，我去拿稱。”
    說完也不需要王麗華應聲，就自顧自進屋拿了稱出來，麻袋掛上去一稱，十二斤三兩，她滿意點頭，又指了指屋裏，“幫我把棉花騰出來吧。”
    王麗華知道她是擔心底下的棉花有問題，也沒有意見，帶著蘇大寶和蘇二寶一起，進屋把棉花騰到了婦女指定的位置。
    看到下麵的棉花也和看到的棉花是一個樣，婦女這才滿意，去另一間屋子數了24塊錢出來遞給王麗華。
    蘇大寶緊緊牽著蘇二寶的手，她能感覺到婦女對她們的嫌棄。
    她想起蘇二寶跟她講過的後世，抿了抿唇。
    她一定會努力，讓媽媽和妹妹都過上好日子，不用再這樣低聲下氣。
    王麗華把錢揣好，跟婦女道了謝，正要帶著兩個女兒離開，剛走到門口，對方就又開了口。
    “你能弄到棉花的話，棉被能不能弄到？”
    王麗華回頭，輕輕“嗯”了一聲，“是十二斤的厚被子，但是要三十五塊，姐您要嗎？”
    婦女眼神閃了閃，又一次講價，“30，要是30可以，你就給我送兩床。”
    這個價格其實和王麗華心理價位一樣，但她看婦女的表現，覺得應該還能講，所以搖了搖頭，“姐，您看到棉花是什麽樣的，30真沒法。”
    她捂著嘴咳嗽了兩聲，“我男人沒了，我跟兩個女兒都被婆家給趕了出來，不然我也不可能幹這事……”
    婦女也是女人，對她的話多少能感同身受一點。
    她打量了一下瘦巴巴的母女三人，跺了跺腳，“35就35，我兩點上班，你趕在那時間之前給我送來就行！”
    要不是兒子馬上要結婚，東西又要得急，這筆錢完全可以不用花。
    可沒辦法，總不能不讓孩子結婚吧？
    算了算了，貴是貴了一點，就當是做好事了。
    從婦女家的院子出來，王麗華帶著兩個女兒回到了剛才換衣服的公共廁所。
    趁著沒人的時候，把兩床棉被拿了出來背到背上，出來後直奔婦女家。
    早點脫手拿到錢早點安心。
    拿到厚厚一疊鈔票，王麗華唇角的笑意怎麽都壓不下去。
    她活到這麽大，除了那300塊的撫恤金，還是頭一次身上有這麽多錢。
    蘇二寶拉著她的手，仰頭注意到她的笑，跟著笑了起來，“媽媽，我們去國營飯店吃飯吧。”
    這個時間點國營飯店的人不算多，隻是每個位置上都已經有人了，她們要吃飯的話隻能跟人拚桌。
    看了一下，隻有靠窗的那張桌子坐了一個男人，還有三個空位，其他的桌子或多或少隻有一兩個位置。
    王麗華趕緊帶著兩個女兒過去，讓蘇二寶先坐下，叮囑她千萬不要亂走後，帶著蘇大寶去窗口買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