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三人喝了牛奶，又一人吃了一個煮雞蛋，分著吃了兩個雜糧饅頭，然後出門去了黑市。
    三人出門前都加粗了眉毛，又用深色粉底液抹黑了臉，頭上也圍了頭巾，往黑市的牆角底下一蹲，保管三爺爺來了也認不出她們。
    她們今天來黑市，主要是為了賣王麗華做的呢子大衣。
    她一共就做了兩件，一件黑色，一件大紅色，一件的麵料成本在22塊左右。
    現在的男士毛呢大衣要賣115塊加20張工業券，她們不要工業券，加上出得急，王麗華決定喊價200塊一件，底線是180。
    蘇二寶本來覺得其實100塊都能賣，但王麗華沒答應。
    毛呢大衣可是緊俏貨，蘇二寶拿出來的麵料很柔軟，賣100塊反而會引人起疑。
    不能因為急著變現就忽略潛在的危險。
    在牆根底下蹲了沒多久，就到了附近的廠子下班的時間。
    離得最近的是鋼鐵廠，稍遠一些的是化肥廠和紡織廠。
    見到有穿著廠裏製服的人走進巷子，王麗華趕忙把抱在懷裏的包袱打開，露出了黑色毛呢大衣的領子。
    有個20出頭的年輕人從旁邊走過，他不像其他人一樣縮頭縮腦，一副很怕被別人看見的模樣，他昂首挺胸，跟在逛自家後花園似的。
    本來都已經走過了，眼角餘光不經意往牆根底下一瞥，腳步當即就是一頓。
    “大娘，你這是……？”
    不等他說出後麵的話，王麗華就趕緊豎起一根手指放到嘴邊，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手腳麻利扯開包著大衣的包袱，王麗華飛快打量了他的身形一眼，聲音壓得很低很低，“這大衣就一件，是大碼，你穿著大小應該合適，不要工業券，200塊。”
    小年輕左右看了看，也跟著她壓低聲音，“能找個地方讓我試一下不？畢竟也不便宜。”
    都說了隻有一件，他當然不能嚷嚷開來，被別人搶先了怎麽辦？
    王麗華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行。”
    小年輕又注意到蘇大寶懷裏抱著的包袱，伸手指了指，“那包袱裏又是什麽？”
    王麗華環顧一下四周，竟沒人注意到她們這邊，牽著兩個女兒的手，抬腳就朝巷子外走，一邊走一邊小聲回答，“也是毛呢大衣，隻不過是女款。”
    小年輕跟在她們身後，聽到是女款，麵上浮現出喜色，快播走到她前麵，忙不迭追問道：“大娘，是紅色的不？”
    王麗華詫異看著他，“你怎麽知道？”
    小年輕激動得條件反射就想拍大腿，反應過來他們還沒走出巷子，硬生生把手縮了回去揣進工作服口袋，但他麵上的笑意怎麽都掩飾不住。
    “我就跟大娘你說實話吧，我下個月要結婚，之前就在托人從市裏帶毛呢大衣，結果工業券太難湊了，你這邊要是有就真的是救了我的命了！”
    “我對象說了，要是沒有紅色的毛呢大衣，婚期就得往後推！”
    蘇大寶聽得一愣一愣，好奇多問了一句，“為什麽沒有毛呢大衣就要推遲結婚？難道一直買不到，就一直不結婚嗎？”
    小年輕撓了撓後腦勺，見說話的是個黑黑瘦瘦的半大小姑娘，小聲回答了她的問話。
    “其實我對象就是想要我家一個態度，就算最後沒有買到，婚肯定也是要結的，隻是她應該是想看看我到底是不是誠心想跟她結婚。”
    蘇大寶聽得似懂非懂，雖然她還是不太明白毛呢大衣和態度怎麽牽扯到了一起，但討喜的吉祥話，她是會說的。
    “那我提前祝哥哥和姐姐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這一句話給小年輕鬧了個大紅臉，好半天憋出了一串“謝謝、謝謝”“會的、會的”。
    幾人出了巷子，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王麗華打開了包袱，讓小年輕終於見到了那件黑色毛呢大衣的廬山真麵目。
    針腳細密，版型挺括，一看就是好東西。
    他迫不及待脫下身上的工作服，蘇二寶順勢伸出手，“哥哥，我幫你抱著衣裳。”
    小年輕“哎”了一聲，把工作服給了蘇二寶，接過毛呢大衣就往身上套。
    這一套上就舍不得脫了，喜歡得緊。
    然後再看蘇大寶懷裏那件收腰的女士毛呢大衣，更是幾乎看直了眼。
    “大娘，這兩件我都要了！你方不方便跟我走一趟，我沒帶那麽多錢，得回去拿。”
    王麗華一聽他兩件都要，哪裏能有不方便的？
    於是跟著小年輕走了半個小時，到了一處家屬院。
    這家屬院是縣醫院的職工家屬院，小年輕既然住在這裏，多半是父母就在縣醫院裏工作。
    他沒有讓母女三人跟著一起進去，而是讓她們在對麵一個拐角等著自己回家拿錢。
    母女三人沒有等多久，幾分鍾的樣子他就氣喘籲籲跑了出來，遞過了手裏的軍綠色挎包，“大娘，你數數，一共400塊，看看有沒有差。”
    王麗華把黑色那件呢子大衣遞了過去，等他接過以後，迅速把手伸進包裏開始點錢。
    小年青趁機從包裏掏出了一把大白兔塞到蘇二寶的棉衣兜裏，“哥哥請你們吃喜糖。”
    他都說是喜糖了，蘇大寶和蘇二寶自然不好拒絕，齊聲道了謝。
    蘇二寶有心想交好他，笑眯眯問了一句，“我叫蘇二寶，哥哥叫什麽名字啊？”
    小年輕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說自己的名字，“我姓朱，你可以叫我朱二哥。”
    蘇二寶聽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也沒有覺得怎麽樣，隻點了點頭，笑著喊了一句“朱二哥”。
    她們母女三人穿著打扮都很差，卻能搞到毛呢大衣，別人有防備心也是應該的，估計是不想惹麻煩，她就沒有勉強。
    這時候王麗華已經把錢點好，對蘇大寶點了點頭。
    蘇大寶把懷裏抱著的紅色毛呢大衣遞了過去。
    小年輕接過包袱，看了看王麗華手裏的挎包，又看了看包著大衣的包袱皮，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塊錢，“大娘，這包袱皮我也買了，那挎包太舊，我也用不上，就送給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