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4章 漪寧刺傷太傅,淑妃滿臉紅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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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玄渡腳步一頓,垂在袖內的手倏然收緊。
    他清俊雋秀的麵容上,眉目間似有經年不化的雪,聲音也更冷了:“哦?盛大小姐不是為了齊王殿下寧肯連命都不要?倒是從何時起,傾慕本官了?”
    盛漪寧閉了閉眼,賭錯了,裴玄渡不僅對她毫無好感,甚至因此厭惡她。
    但厭惡她,也總好過懷疑她是淑妃派來的細作,想要殺她。
    現在改口也來不及了,盛漪寧隻能硬著頭皮現編:“那日寶華寺內,太傅大人迎著霞光入殿,一身月白鶴氅如清風明月,臣女便再難從太傅大人身上挪開眼。”
    這話半真半假,她當時的確被裴玄渡驚豔,但滿心算計,自是不可能一見鍾情的。
    不過於裴太傅而言,被女郎一見傾心,想必不算稀奇。
    但她沒想到的是,裴玄渡竟道:“那日也沒見你瞧本官幾眼。”
    盛漪寧:?!
    是嗎?
    她不太記得了。
    不過裴玄渡會記得這個?還是說,他在試探她?
    但裴玄渡的神色清冷認真,言語篤定,盛漪寧不敢反駁,隻能訕訕道:“許是當時太傅大人心係太子傷勢,才沒能瞧見。”
    裴玄渡冷嗤了聲,“那你拒絕皇上賜婚,又是為何?”
    盛漪寧硬著頭皮繼續編:“太傅大人如雲端月,高山雪,臣女望塵莫及,不敢高攀,但臣女又實在情難自禁,所以才懇求當長樂公主伴讀,借著陪伴公主,能在旁多看太傅大人幾眼,如此便心滿意足了。”
    演到最後,聲情並茂,就連盛漪寧都在心中感歎,她真是好一個癡情的女子!
    然而,裴玄渡卻無動於衷,麵容甚至冷漠。
    彼此靜默對立不說話,一時間鴉雀無聲。
    就在盛漪寧猶豫著要不要繼續編的時候,就見裴玄渡忽然伸手朝她的脖頸抓來,廣袖拂過,帶起一陣殺氣。
    盛漪寧急忙躲避,袖內銀簪刺出,劃破了他的手臂。
    而這時候,她才注意到,裴玄渡手中抓著一隻竹葉青的七寸。
    盛漪寧手中銀簪倏然落地。
    他不是要殺她?而是因為方才有毒蛇朝她的脖子咬來?
    裴玄渡眸色晦暗地看了盛漪寧一眼,將青蛇捏死,丟到了邊上的草叢中。
    盛漪寧看著他鮮血直流的手臂,一時間有些無措。
    太傅大人救了她,她卻傷了他。
    不過,捏死了青蛇,現在是不是就要捏死她了?
    盛漪寧見他走來,下意識後退,卻沒想到,裴玄渡竟是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銀簪,用手帕擦了擦,遞給了盛漪寧。
    “你的簪子。”
    盛漪寧顫巍巍地伸長手接過:“謝謝。”
    裴玄渡眉眼略帶譏誚,“山間沒有毒蛇嗎?嚇成這樣?”
    盛漪寧:“……”
    她是害怕毒蛇嗎?
    不過看這樣子,裴玄渡應該是不打算殺她了?
    是真信了她之前說的那番,仰慕他的話?
    “走吧。”
    他轉身去打開了宮苑的門。
    盛漪寧難以忽視他手臂直流的鮮血,目光掃過荒草叢生的庭院,飛快擼下了幾片草葉子,雙手揉搓了一下,上前抓住了裴玄渡的手臂,將葉子捂在了他鮮血直流的傷口。
    裴玄渡被她的動作一驚,眉頭微皺了皺。
    “太傅大人,方才情急下傷了您,臣女深感愧疚,隻能就地取材為您止血。”
    盛漪寧見血止住,這才後退了半步。
    裴玄渡看了眼袖下被她塗抹得青綠的傷口,淡淡瞥了她一眼,“這便是盛大小姐的傾慕?”
    盛漪寧被堵得啞口無言。
    一直將她送到柔儀宮,兩人都沒再說半句話。
    盛漪寧進了柔儀宮後才徹底鬆懈下了心神。
    而裴玄渡,站在柳蔭下,目光幽邃地盯著她,直至她的身影消失,才收回了視線。
    他輕抬起手臂,看了眼上麵一指長的傷痕,還有旁邊被塗得發綠的肌膚,輕嗬了聲,“小騙子。”
    ……
    “小姐,你可算回來了!”
    細辛當時瞧見盛漪寧從湖裏出來,渾身濕透,就回了柔儀宮,想要借一件披風給她擋擋,但後來就聽說她被叫去了坤寧宮,便隻能在柔儀宮中等待。
    “皇後娘娘派人送了我回來。”
    盛漪寧注意到有許多禦醫在殿外,神色皆是焦頭爛額,於是問:“這是發生了何事,怎這麽多太醫?母親和妹妹呢?”
    細辛壓低聲音道:“小姐,方才皇後身邊的女官將清平公主送了回來,傳了皇後口諭,讓淑妃與清平公主都禁足於柔儀宮,好生管教公主。”
    “女官走後,淑妃娘娘便動了怒,還摔碎了茶盞,但緊接著,她麵上就凸起了一個個紅疹,瞧著很瘮人。之後她就傳了禦醫,但禦醫們都對此束手無策。”
    “淑妃想要見皇上,但被禁足,卻又出不去,派了人去傳話,皇上也沒來。如今夫人和二小姐都在殿內陪伴淑妃。”
    盛漪寧輕嘖了聲,暗道宮裏可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不過淑妃這邊剛惹怒皇帝,後腳就又鬧出了那麽多幺蛾子,借病想要見皇上,皇上不嫌她煩才怪!
    說不準,皇帝還會覺得這是淑妃的苦肉計呢!
    盛漪寧都懷疑淑妃是不是故意喝了牛乳。
    這時,殿內走出來個宮女,瞧見盛漪寧回來了,急忙道:“盛大小姐,你快進來,娘娘滿臉紅疹,您醫術高明,快為她瞧瞧!”
    盛漪寧眉梢微揚,快步進殿。
    然而,當她繞過紫檀木百蝶穿花屏風後,看到淑妃那滿臉通紅水泡的臉後,也是大驚失色,“姨母怎突發急病?”
    這紅疹,與之前盛承霖所發的並非一種,帶著凸起的水泡,以至於原本嬌柔秀麗的淑妃麵目都有些浮腫。
    這若是她自己的苦肉計,那對自己也太狠了!弄不好可是會留下滿臉疤的!
    “還不是皇後那個賤人!她的人前腳剛走,後腳本宮就滿臉生了這東西!”
    淑妃手中緊緊攥著銅鏡,鏡中醜陋可怖的麵容都扭曲了起來。
    看得出來,她是真的氣壞了,甚至都敢對皇後不敬。
    但好在殿內除卻她的心腹宮女外,就隻剩下她們母女三人。
    崔氏在旁也不知如何安撫淑妃,轉而眉眼冷冽地朝盛漪寧看來,“還不是都怪你!”
    盛漪寧愕然:“方才我被皇後娘娘宣去,都不在柔儀宮,淑妃娘娘患病,怎會怪到我身上?難道說,我救下長樂公主也有錯?”
    崔氏被堵得一時說不出話。
    她當然不敢說這大逆不道的話。
    但淑妃敢,她猛地將銅鏡摔在盛漪寧腿邊,怒道:“你救那個小傻子做什麽?讓她淹死!最好消息傳到坤寧宮,皇後那個賤人也一起去死!如今你救下她,皇後沒死,倒是有閑心對付起本宮來了!”
    盛漪寧垂眸看著滾落在腳邊的菱花鏡,始終不慌不亂,連腳步都不曾挪開。
    若說淑妃沒有理智,她還知道如今不能傷她,若說她有理智,可偏偏又如此放肆地對皇後不敬,絲毫不怕被旁人聽去。
    盛琉雪站在崔氏身旁,幸災樂禍地看著她:“是啊,姐姐,你怎麽胳膊肘盡往外拐呢?”
    盛漪寧彎身撿起了菱花鏡,放到了一旁,對淑妃輕歎了口氣:“姨母,你這話可就冤枉漪寧了。當時長樂公主落水,隻有表姐在場,若是漪寧不出手相救,屆時,表姐豈不是要背上謀害姊妹的惡名?如此齊王表兄豈不是會更失聖心?”
    她私心裏,並不覺得這樣的陰招是裴皇後使的。
    但她若這般說,淑妃不僅不會信,還會疑心她。
    她雖打算站隊裴氏,卻不想那麽快與淑妃一派撕破臉。
    果然,淑妃聽到事關齊王的名聲和前程後,也漸漸冷靜了下來。
    此事的確是清平處理不當。
    就算想要弄死燕扶紫那個小傻子,也不應該留下話柄。
    “皇後叫你去做什麽?”淑妃又問。
    盛漪寧自然不會事無巨細告知,隻是輕拍了拍身上嶄新的宮裝,又看了眼細辛手裏提著的食盒,說:“換了身衣裳,還賞賜了我一盒糕點。”
    淑妃冷嗤了聲,言語鄙夷:“寒酸!她那傻子女兒的命,也就值這點兒東西!漪寧,瞧見了嗎?即便你救了她一雙兒女,她也不會對你感激,隻會用這些打發叫花子的東西來打發你。”
    盛漪寧神色黯然地垂下眼簾,“漪寧救人,不求回報。”
    “愚蠢!”
    淑妃點評了一句,但又想起盛漪寧還救過齊王,便不再多做評價,而是說:
    “你初次進宮,不知我們與皇後和崔家是生死大敵,往後可要警醒些,離皇後的人遠些。她送的東西,也莫要入口。”
    淑妃語重心長,竟像是真心實意的叮囑。
    盛漪寧乖巧應是:“全聽姨母教誨。”
    淑妃心情這才舒坦了些,然後將手放在她麵前,“你自神醫穀出師,連皇上都盛讚你醫術,且給本宮瞧瞧。若治好了,少不得你的好處。本宮可不像皇後那般寒酸!”
    “是。”
    盛漪寧上前把脈。
    一直站在崔氏身旁的盛琉雪,也提起了精神。
    不行,治好淑妃姨母的功勞,不能算在盛漪寧頭上!
    因著齊王表哥受罰的事,姨母已看她有些不順眼。若盛漪寧治好姨母,姨母的心徹底偏向盛漪寧,執意讓表哥順從聖意娶她,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