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杯銀杯，終究不如老百姓的口碑。
    雖說昨天隻是第一次支攤賣飯，但“青木村大燴菜、燉肉——真材實料、物美價廉、味道絕了”的消息，早已像野火燎原般在網上傳開了。尤其是那大燴菜和燉雞肉的味道，被嚐過的食客們吹得神乎其神，奉為珍饈！這不，今天湧來的人潮裏，一多半都是衝著這口吃的來的。
    陳峰擔心的果然沒錯——五十隻雞，硬是被搶得幹幹淨淨！最後來的人隻能捧著大燴菜和涼拌黃瓜解饞。剛風塵仆仆趕回來的曹克雄、莫紅兵，還有初來乍到的曹慧，目睹這近乎瘋狂的搶購場麵，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等他們自己也嚐到那燉雞、燴菜和涼拌黃瓜的味道時，震撼更是無以複加。別說曹克雄和莫紅兵了，就連做過幫廚的曹慧，看向莫天揚的眼神都徹底變了。她實在想不通，最普通的食材，怎麽到了他手裏，就能化腐朽為神奇？
    “姑姑，”曹慧小聲問曹建華，“不是說天揚是大學生嗎？他這廚藝……”
    曹建華望著莫天揚帶著大青走回院子的背影，輕歎一聲：“這孩子命苦，從小沒了爹媽。他爺爺是咱十裏八鄉有名的‘廚神’，天揚打小就在灶台邊幫忙，耳濡目染，把這身本事都學透了。慧啊，這次叫你來，就是想讓你跟著天揚好好學。用心點，隻要學到他一星半點兒的真本事，你這後半輩子，就不愁了。”
    “姑姑，你放心，我一定用心學！”曹慧的眼神變得堅定。
    莫天揚回到爺爺屋裏，看到端回來的燉肉和燴菜都被吃得精光，空氣中還飄著一絲淡淡的酒氣。老爺子正歪在炕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電視。
    “爺爺，今天的大燴菜還行吧？”
    莫嘯眼皮都沒抬，淡淡哼了一聲：“馬馬虎虎。燉雞那火候，還差點意思。”
    莫天揚笑了笑。能讓爺爺評價“馬馬虎虎”，已經算難得了。“今天量太大，火候是有點沒控好，明天我注意。”
    “天揚，”莫嘯話鋒一轉，語氣低沉下來，“莫老三那邊……”
    莫天揚深吸一口氣：“這些年他家得罪的人太多了，前陣子又坑了不少親戚朋友。別說村裏沒人去幫忙，連奔喪的親友都湊不出幾個。”
    莫嘯沉默片刻，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莫老三小時候……倒也不算太壞。是娶了李翠花之後，才慢慢變了個人。很多時候，他就是李翠花的提線木偶。如今莫老三死了，可李翠花還在。那女人……看著不聲不響，心腸可比莫老三毒辣百倍。你得小心提防。”
    莫天揚心頭一凜：“李翠花？”
    “她爹，她祖上，都是刀口舔血的悍匪。”
    “土匪？”
    “可不是一般的土匪，”莫嘯的聲音帶著寒意，“她爹，她爺爺手上，沾的人命……少說也有上百條。”
    “我明白了。”莫天揚神色凝重。
    “聽他們說，莫栓那小子，訛了醫院不少錢？”
    “六十萬。現在正張羅著賣老宅子和沙地呢。”
    莫嘯猛地坐起身，渾濁的老眼裏閃過一絲精光：“那就更得防著點了！讓胡標、曹勇他們趕緊找人，想辦法把莫老三的老宅和沙地都盤下來！斷了他們回村的根！”
    莫天揚重重地點了點頭。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他一直以為莫家父子是禍根，卻直到此刻才明白，那個深居簡出的李翠花，才是真正流淌著凶徒血脈的毒蛇。
    “爺爺，這事兒以前怎麽從來沒聽您提過？”莫天揚追問。
    莫嘯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這片地界上，沒人知道李翠花的底細。我也是偶然間才曉得的。那些年，她倒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我就想著，過去的事就讓它爛在肚子裏吧……可這些年……”他話沒說完，但憂慮盡在不言中。
    “爺爺，我明白了。”莫天揚沉聲道。
    莫嘯點點頭，聲音壓得更低：“你自己多留神就是。李翠花除了莫栓之外還有別的後人。萬一她的老底被人掀出來，當年死在她爹、她爺爺刀下的那些人的後代，難保不會找上門來報仇。再說，李家當年除了她，還有沒有別人逃出來，誰也不知道。這事兒要是捅破了天，你會惹上更大的禍事。”
    莫天揚深吸一口氣，臉色變得異常凝重。他沒經曆過那個血雨腥風的年代，但從爺爺和村裏老人的隻言片語裏，他深知當年的土匪是何等凶殘。
    從爺爺屋裏出來，莫天揚的心頭像壓了塊石頭。原以為莫老三一死，隻需提防莫栓就夠了。誰能想到，那陰狠的莫老三，竟不過是李翠花手中的提線木偶！若不是爺爺點破，誰能看透那個深居簡出的女人，背後竟藏著如此猙獰的過往？
    李翠花的事攪得他心神不寧，索性走到池塘邊坐下，望著水中遊弋的魚蟹發呆，試圖理清思緒。
    “天揚！”陳宏利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外麵有人找，說是濤哥介紹來的！”
    莫天揚定了定神，走出菜地。隻見三個中年人腳步匆匆地走進來，還不時緊張地回頭張望。看到莫天揚，他們明顯一愣。
    “你是莫天揚？”
    “我是。你們是……”
    “我們是李紅軍介紹過來的。我叫呂建國，聽說你這院子要翻蓋？”為首的中年人遞上名片。
    莫天揚點點頭：“辛苦了，裏麵請坐。”
    “外麵那幾隻……是狼吧？”其中一人心有餘悸地指了指。
    “沒事，隻要不主動招惹它們，它們不會攻擊人。”莫天揚平靜地解釋。
    “怪不得李老板說你是個奇人……”呂建國感歎道，眼神裏多了幾分敬畏。
    在遮陽棚下落座，莫天揚沏上李紅軍帶來的茶，給每人斟了一杯。他指了指眼前的一排老屋：“就是這一排，想推倒重建。”
    “先說說你的想法。”呂建國拿出筆記本。
    “我這院子大概五六畝。我想弄成兩進院子，風格偏向複古。裏麵這一進，做成典型的北方四合院，院子下麵挖個大倉庫。外麵這一進，把那個池塘也圈進來。”
    呂建國邊記邊點頭：“李老板之前給我們看過照片，我們大致也這麽構思過。不過……”他頓了頓，“一旦開工，你這滿院的菜地……”
    莫天揚淡淡一笑：“這個我想過了。優先保證菜地，最好能不破壞。可以先集中力量建正麵的主體建築。咱們這兒的情況你也知道，等正麵這棟二層樓蓋起來，天也該冷了，那時候再動外麵的大工程，影響就小了。”
    “聽說還要建作坊？”
    “對，規劃在南麵這一排。到時候房子要南北通透，兩麵開窗，采光通風都要好。”
    “行！”呂建國合上本子，“我們今天先實地丈量一下，回去做詳細規劃，盡快把圖紙給你。”
    “好，”莫天揚指著池塘方向，“那邊也請看看，如果能在水邊規劃幾個小涼亭……”
    直到夕陽西沉，呂建國三人才結束工作，婉拒了莫天揚留飯的邀請，驅車離去。
    他們前腳剛走，陳宏利帶著胡振南、曹克雄、莫紅兵就圍了過來。
    “天揚，那幾個人是幹啥的？在院子裏到處量尺寸拍照。”陳宏利好奇地問。
    “工程隊的，負責院子改建規劃。他們說最快一星期就能動工，”莫天揚看向四人，“所以外麵搭簡易房的事得抓緊。另外，你們明天抽空進城一趟，預定幾台空調回來。咱這兒天冷得快，我無所謂，可不能凍著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