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8章 最後的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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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氣的窗戶被鎖起來。
    窗口從明亮一點點變得灰暗,已經是最後一天了。
    薑宜慢慢垂下眼睫,她覺得悶,心裏壓得喘不過氣,像是要窒息一般。
    她不吃不喝一直守著封死的窗口,終於視線完全暗了下去,她俯首將額頭貼上去,堅硬的木頭支撐著她疲憊的身體。
    門口傳來鎖孔轉動的聲音,薑宜猛地睜開眼,轉過身後背貼著窗,驚懼地喊道:“別進來,出去!”
    但門外的人顯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薑宜早就縮到了角落,瞳孔擴大緊張地看著他,後背貼著冰冷的牆壁,嘴唇張合:“你別過來……”
    她的衣裙首飾早被換過了,能傷人的東西都收走了,屋裏更是空蕩,身上沒有瓷器尖厲的東西防身,下意識瞥了眼床榻。
    蕭則麵色陰沉,目光落在她身上,命令道:“過來。”
    薑宜的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移開視線,半晌也沒挪動腳步。
    蕭則知道她為什麽不吃不喝,隱隱有些不悅,見她這副模樣徹底沒了耐心。
    薑宜垂著頭,聽到他靠近的腳步聲,每一步都想是踩在她心上,讓她呼吸短促,有些喘不過氣了,
    她緊緊攥著拳頭,指甲嵌進掌心,也沒覺出疼痛,反而越發緊張。
    最後的期限已經到了。
    他會把自己賣到哪裏去?
    蕭則在她麵前停下,俯視這麵前垂頭瑟縮的人,注意到她微微顫抖的肩,伸手把她的手拽出來,掰開她攥緊的拳頭。
    掌心一排的月牙印,中間的兩個深月牙已經見紅了。
    他是想羞辱她,欺負她,讓她後悔。
    但他還沒做什麽,怎麽嚇成這樣。
    薑宜心跳一下快過一下,被碰到皮膚像是燒起來一樣難受,她想用力甩開對方,想用最激烈惡毒的語言辱罵。
    可是,她的嘴巴像是被封住,發不出絲毫聲音。
    她盯著自己的腳尖,輕易地被對方拖著走,在桌前坐下。
    薑宜沒抬過頭,餘光中男人掰開她的手,一抹微涼落在掌心,是藥膏。
    她才反應過來手心破了,後知後覺地感到疼痛,指尖縮了一下。
    “別動。”蕭則握著她腕間的手重了幾分。
    是因為要把她賣掉,不能有傷痕,會折損價格嗎。
    她膝蓋手臂的淤青傷痕也在變淡,如果這些痕跡消失,她是不是就要被賣掉。
    她又要被買到哪裏,麵對什麽樣的人?
    薑宜心中悲涼,想不好的事,臉色愈發蒼白,一點血氣也無。
    “吃飯。”
    手腕被人鬆開,薑宜指尖微動,還沒來得及拿起筷子,男人為難的聲音響起:“你兩隻手都受傷了,不能自已拿筷子。”
    蕭則看著她的掌心蹙眉。
    薑宜想說自己沒事,她下意識抬手去拿筷子,手剛抬起來,筷子已經被搶走了。
    “算了,我受點委屈喂你,最後一次了。”他可不是來伺候人的。
    薑宜大腦一片空白,明白這是她的送行飯。
    吃完這頓飯,她就要被送到花樓,賣身的地方最值錢……
    蕭則端著碗筷舉了一會,見她走身心裏多了些不耐煩,厲聲道:“張嘴。”
    薑宜嚇得一顫有些僵硬地張開唇瓣,機械地咀嚼過後,木然地咽下去,根本沒能嚐出味道。
    蕭則很滿意,也不嫌麻煩一口口喂。
    薑宜的眼淚砸在桌沿,順著邊緣滑落,就像她這個人向下墜落直至跌入塵埃。
    “很難吃嗎?”怎麽還能吃哭了。
    蕭則的動作一頓,檢查了一下桌上的飯菜,確定都是合適的口味。
    他試了一下,沒覺得難吃,陡然冷了臉色:“你哭什麽?”
    有什麽好哭的,離開梁家明明是該慶祝的大喜事。
    在他這裏很委屈嗎?
    薑宜視線低垂,胸口微微起伏,不敢抽噎出聲。
    在梁家因為梁氏討厭她,又是長輩,無論什麽理由都可以罰她。
    現在這個男人和梁氏一樣討厭她,手裏又捏著她的身契,想怎麽折磨她都可以,就算鬧出來人命,也沒有會在意她。
    梁家不要她,這個世界上她已經沒有家人了。
    薑宜悲從中來,一時間哭得更厲害了。
    她垂著頭默默落淚,隻有肩頭細微的顫動,和桌沿滴落的淚暈在的淚珠,發出細微的聲音。
    屋內沉寂下來。
    碗筷被放下的聲音格外清楚。
    蕭則捧起她的臉,幽暗的眸子寸寸掠過她的眉、眼、唇,沉聲道:“你是我的買回來的人,從頭到腳都是我的,你的眼睛也是我的,不許為別人哭,更不許為梁家的人哭。”
    薑宜控製不眼淚,難以忍受地閉上眼睛。
    淚珠順著淚痕下滑。
    薑宜能感覺到捧著她臉頰的指節微動,迫使她揚起臉,溫暖的唇落在臉頰,有些炙熱的呼吸灑在她的眼睫,帶起一絲癢意。
    和他冷漠惡劣的態度不同,落下來的吻極其輕柔一點點下移,捧著她臉頰的手探入發絲深處。
    薑宜的唇被撬開,耳邊的呼吸聲變得粗重,環在她腰間的手下移,輕易將她整個人抱起來,雙腿無力在空中晃動。
    絲帳翻飛,她躺倒在床榻睜開眼睛,忽然對上那雙幽深的眼眸,往裏側摸索的手一頓,擔憂對方看穿自己的計謀。
    薑宜眨眨眼,慌亂地錯開視線。
    被人捏著下頜掰正臉,對上那雙眼眸,呼吸錯了一拍。
    他們離得太近,任何情緒變化都被看在眼裏,薑宜手腳發軟,羅裙下擺被撥開。
    蕭則見她茫然得瞪大眼睛,俯身親了親她的臉,保證道:“我不做別的。”
    薑宜藏在錦被下的手一點點挪動,終於摸索到被藏起來的耳環,穿耳的部分被她掰直,尖頭足以紮穿皮膚,或是刺瞎對方的眼睛。
    她一直垂著眼睛,害怕對方看清自己眼底的恨意,生出防備之心,某處被不輕不重地按揉,一絲異樣的酥麻從腰間蔓延變成熱浪,讓她渾身發軟。
    薑宜咬著唇,幾乎握不住手裏的耳環。
    帶著溫度的指腹落到唇瓣,輕柔地撬開她的唇,壓抑的聲音溢出:“嗯啊~”
    “……別。”
    她說話時嘴唇開合,就像主動含著對方的手指。
    對方指腹在她舌尖輕輕戳了戳,薑宜眼眸蔓上一層水光,耳邊是他略帶疑惑的詢問:“不舒服嗎?”
    他很熟悉薑宜的身體,語氣裏也沒幾分疑問的意思。
    如果薑宜沒有為了梁家殺他,或許他們會一直這麽親密貼合,很快樂不是嗎。
    為什麽要拋棄他,選擇別人。
    薑宜趁他走神的時機,抓緊了手裏的耳環,猛地抬手翻身朝他眼睛裏紮,用盡全身力氣壓下去。
    蕭則往裏偏了一下,尖利的耳針滑過眼尾,刺穿皮肉豔麗的血線蔓延到鬢發,濕潤的血滴冒出來,順著傷口沒入發絲。
    細微的涼意過後,才感覺到痛。
    他從小到大都沒受過什麽傷,直到認識薑宜。
    薑宜在耳針紮進去的那刻就退開了,被她磨尖的耳針蒙著一層血紅,蓋住了鋒利的寒光,可惜沒能刺瞎他的眼睛。
    她原本是想求生的,至少在對方羞辱她之前。
    薑宜是這樣想的。
    她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底線,她做不到,她寧願去死。
    薑宜的心跳得很快,她第一次傷人,握著耳針的手都在抖,指尖染上濕潤的血,讓人惡心的腥氣黏膩。
    蕭則站起身,眼尾深長的傷口溢出血液,順著他的臉頰慢慢滑到下頜,帶著弧度的血線拉長。
    薑宜原本潮紅的臉頰變得慘白,忽然生出幾分畏懼,但她沒有瑟縮地躲開視線,眼睛盯著高大的男人,豁出命道:“你殺了我吧。”
    她是很怕死,但也不願意受這樣的折辱。
    薑宜不知從何生出來的勇氣,和她預想的不同,蕭則扯了扯唇角,臉色並沒有什麽怒氣,一雙眼睛黑沉沉地掃過來。
    “殺了你?薑宜你未免想得太劃算了些。”
    他抬手抹得過眼尾的血痕,一陣尖銳的刺痛,指腹的沾上豔麗的血紅,映入眼眸變得陰翳:“過來。”
    “把手裏的東西給我。”
    他不肯殺自己,一定是有些折磨人的手段。
    薑宜將耳針攥得更緊了,耳環的棱角壓著掌心的傷口,她像是感覺不到痛。
    門口守著的人全都是幫凶。
    她慌亂地掃了一眼,往鎖死的窗口退。
    外麵守著的人很多,隻要對方一句地吩咐,她們就會衝進來抓住自己。
    蕭則朝她走過來,身影擋住燭光,視線忽地暗下去,配上他臉頰的血痕,和像極了索命的厲鬼:“我不喜歡重複同樣的話,過來、給我。”
    他徹底沒了耐心:“霍爭——”
    聽到這個名字,薑宜瞬間想起被打暈隨意丟棄的綠蕊。
    不,她不能被抓住。
    門被推開,薑宜聽到靠近的腳步,和男人冷漠的命令:“抓住她,綁起來!”
    薑宜心頭一涼閉上眼睛,似乎看到被折辱的未來,心一橫直奔著牆撞上去。
    她求不了生,至少還可以自己選擇死!
    一切發生的太快,蕭則隻來急接住她跌落的身體。
    霍爭看到郡王臉上的血痕,動作慢了一步:“我這就去找陳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