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敵國為質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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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間陰暗潮濕且逼仄的屋子內,謝釗跪坐在地上,害怕的望著牆角那晃動的破簾子。
    此時他才五歲,然而穿越到娘胎中,隨母來敵國做質子的他,自然從一出生便懂得,娘在簾子後麵做什麽。
    他麵前擺放著一張缺了角的小木桌,半隻沒什麽肉的烤雞、一小蝶鹹菜、半碗白粥,便是他晌午的吃食。
    即便是簾子後麵那個男人吃剩的,可相較於平日的飯菜,已經好了很多。
    頂起碼,不是爬著老鼠的,也不是摻著沙子的餿飯搜菜。
    可他仍舍不得吃。
    他要留著給娘。
    “你這兒子,還挺孝順的。”男人提好褲子從簾子後麵走出來,笑著摸了摸謝釗的脖頸,一頓道:“金靈根?”
    “謝雲海那狗東西也夠狠心的,為了熄戰,把你們母子扔到樂真國不聞不問。”
    “小子,你投錯胎了。與其在這牢裏受苦,不如叫老子‘幹爹’,給老子做義子?”
    男人捏著謝釗的下巴,謝釗聞著他身上的味道險些作嘔。
    “你滾開!”
    “我才不要你做我爹!”
    “我沒爹!我爹死了!”
    謝釗一把拍掉男人的手,穿好裙衫的衛姝驪連忙從簾子後麵走出來。
    男人大笑:“這小子有種!我喜歡!哈哈......”
    謝釗像隻小獸一樣瞪著男人。
    衛姝驪鬆口氣,絕色的容顏上劃過一抹黯然,嬌嗔的用拳頭輕捶男人一下。
    “軒轅護衛,你來這兒,不是找我的麽?怎麽,又開始逗弄孩子了?”
    罷了,她挽住男人的手臂,用下巴指著謝釗,“你瞅瞅,我兒都快哭了。今日你若是不留下幾塊靈石給他把玩,我可不放你走。”
    “那可不行!我今夜在殿下跟前當值,陪不了你嘍。”男人又是爽朗一笑,隨即從腰間摸出幾塊靈石,扔到木桌上。
    “咣當咣當咣當......”
    謝釗怔怔的看著靈石滾落到地。
    他攥著小小的拳頭,隻覺得那幾塊石頭,是壓死人的天秤。
    “那我便不留你了。”衛姝驪莞爾一笑,鬆開男人道:“對了,你上次說,過幾日,皇帝要祭天,會有許多化神期以上的武士打擂,還有歌舞表演,熱鬧得很,我想帶釗兒去看看......”
    “進宮?”男人驀然皺起眉毛,“你可是俘虜,你兒子是質子。我能安排你們母子每月出一次大牢,便已經是求帝王開恩了!你可別得寸進尺。”
    男人繃著臉,牢房內的氣壓驟然變低。
    衛姝驪眼皮子跳了跳,看了眼謝釗後,再一次,嫵媚的拉著男人進了簾子後麵。
    “......奴家就是想看看軒轅護衛當值時何等威武,這都不滿足奴家嗎?”
    “嘶......你個迷人的小妖精!送你們進宮是要冒風險的,今日我得連本帶利討回來......”
    “娘!你別......”謝釗的手伸出去,看著比之前晃動更加劇烈的簾子,痛苦萬分。
    他收回手臂,小小的身體蹲下,撿起那幾塊靈石。
    隨即默默的在牢房的另一個角落,盤起兩條小腿,哭著用衛姝驪教的功法,吸收靈石上的靈氣。
    娘......是孩兒拖累了你。
    等孩兒長大,等孩兒煉成,一定帶你出牢獄。
    娘,你等我......
    半晌。
    打坐的小謝釗入了定。
    兩個時辰後,男人一臉饜足的拉開簾子。
    躺在床上的衛姝驪已難以起身,她呆呆的盯著牆上風幹的壁虎,嘴唇煞白,眼神沒了焦距。
    “七日後的清晨,我派兩個小侍衛來接你們母子。你們母子需得裹好了麵,從頭到腳都要被布包全了。尤其是你——”
    男人回身警告衛姝驪,“把你那張臉捂嚴實點兒,別被皇帝看到!否則......”
    “奴家知道了。”衛姝驪柔柔出聲,“軒轅侍衛還要當差,奴家就不攔著您了。”
    男人笑著在衛姝驪腿上摸了下,這才拿起佩刀走出牢房。
    落鎖聲伴隨著男人走遠的腳步響起,小謝釗倏然從神識中抽離。
    “娘!”
    他小小的身軀跪在床上,扶起蓋著毯子的衛姝驪,衛姝驪朝他溫和一笑。“釗兒把頭轉過去,娘要穿衣服了。”
    “......”
    謝釗轉過身去,望著牆壁上衛姝驪的影子。
    他看到衛姝驪每動一下,都疼得顫抖。卻仍忍著不發出任何聲音。
    謝釗從裂了紋的水缸裏,打了半盆水給衛姝驪端過去。
    “娘洗洗。”
    ...
    轉眼間到了樂真國皇帝祭天的日子。
    謝釗與衛姝驪頭戴黑紗,脖子以上全部被遮住,隻露出一雙眼睛,站在百官家眷後頭。
    遙遙的,小謝釗望見立在高台上的那名男子,那張年輕硬朗而布滿殺氣的臉,令小謝釗憤恨的攥起了拳頭。
    這就是押他們母子做俘虜,對他娘親百般虐待的樂真帝王!拿女人孩子做文章,與謝雲海一般混蛋!
    他遲早有一天要剮了他!
    “釗兒,你在這裏等著為娘,娘去去就來。”
    衛姝驪放下這句話,便悄悄隱匿在人群中。
    一炷香後,到了樂真帝王擲銅錢“造福子民”的環節。
    樂真帝王站在高台邊沿,居高臨下睇著躍躍欲試的官員家眷們,以及太監宮女。
    “誰若是能在不動用真氣的情況下,搶中寡人丟下去的那枚金幣,那便是寡人的福星。男子加官進爵;女子可入宮為妃。”
    話音一落,樂真帝王揚手灑下一大把銅錢。
    台下的男女瘋了似的彎腰去尋。
    “叮——”
    一聲脆響,一隻嫩藕似的手臂緊緊抓住了飛到半空中的金幣。
    那手纖細柔美,膚若凝脂,腕上刺著一朵黑蓮。
    樂真皇帝順著那手臂往下望,女子的麵貌被黑紗包裹,僅僅露出一雙嫵媚而蘊含著嘲諷的眼睛。
    這女子身形嬌小,身段玲瓏,不似樂真國的女子身高馬大。
    那眼神似乎.....在藐視他?
    “站住。”
    見女子要走,樂真皇帝便從高台上走下來。
    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樂真皇帝站在距離她十米遠處,不怒自威道:“寡人既有承諾,便不會食言。看你頭戴麵紗,又無盤發,應當是閨閣女子,為何不隨我入宮?”
    “奴家是帶罪之身,恐玷汙了帝王。”女子聲音溫婉悅耳,卻透著十足的拒絕,“帝王不必兌現諾言。”
    “那你為何還要搶金幣?”樂真聽得出她不願入宮,動了氣,“把金幣給寡人留下!”
    “......憑何!”女子忽然轉身,怒斥樂真,“我搶到了金幣,就是我的!我不想做這福星,你偏要強人所難!樂真的帝王果然不講理!”
    樂真眯了眯眼,催動真氣,倏然刮來一陣強風,恰巧吹落女子的麵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