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學士為何不亮明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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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閣,七層
沈羨與薛芷畫快步出了朱雀殿,來到閣中。
“你將這須彌袋收好,等會兒,我要先去見一下長公主殿下,晚一些再來尋你。”薛芷畫溫聲道。
沈羨點了點頭,道:“那我先回沈宅。”
暗道,你倒是告訴我怎麽打開啊?非要等你回來是吧?怕我卷丹逃走?
薛芷畫“嗯”了一聲。
而當兩人出得閣中不久,掌管分鑰的直學士鄭觀應也感受到動靜,上得麒麟閣二層之上。
“沈學士出來了。”鄭觀應臉上陪著笑說道。
沈羨道:“已經妥當了,準備簿冊,我記錄一下取用丹藥種類和數量。”
這是他定下的規矩,自然要帶頭遵守。
鄭觀應愣怔了下,臉上掛起討好的笑意,道:“沈學士,我這會兒還沒帶紙筆。”
沈羨道:“在下麵幾層寫也是一樣。”
這其實就是職場藝術,你帶著紙筆,急吼吼衝過來,什麽意思,信不過領導?
說話之間,鄭觀應引著沈羨和薛芷畫下了閣樓三層。
鄭觀應笑道:“沈學士,三層西側乃是沈學士的署理公務之所,閣中屬吏已在議事廳等候著了。”
沈羨點了點頭,道:“我過去看看。”
與薛芷畫來到公廨所在,內裏放著一張條案桌,背後是紫檀木製成的書架,其上擺放著一本本裝幀精美的圖冊以及閣中銅雕和瓷器裝飾。
而此刻,還有兩個老者坐在會客區域的椅子上,似在品茗等候,聽到外間的
鄭觀應道:“沈學士,這是吳閣丞和王閣丞,二人平日裏署理閣中庶務,沈學士有什麽事兒可以吩咐他們。”
兩人向著沈羨行禮,道:“見過沈學士。”
“這些是閣中屬吏,六位評事。”鄭觀應開口道。
沈羨道:“同閣為官,以後互相照應,諸位不必多禮。”
在場幾人都紛紛起身。
沈羨道:“閣中事務先行一切照舊,明日,再與諸位商議閣中事務。”
鄭觀應笑著道:“沈學士,這位是韓令史,今年剛剛二十多歲,明經科三甲第一,小韓,還不過來見過沈學士。”
眼前是一個年方弱冠,麵容俊朗的年輕人,其人,拱了拱手道:“韓毅見過沈學士。”
心頭則是暗暗驚訝對方的年輕。
這比他還要年輕?
沈羨點了點頭,說道:“以後,你在我身邊兒聽用,先前鄭學士交待的麒麟日報,你最近先跟進落實此事。”
那韓姓令史拱了拱手,應道:“是,沈學士。”
鄭觀應笑道:“學士方才交待之事,下官已經派人去操辦了,工部方麵,製符牌還有兩天。”
沈羨頷首道:“此事關乎麒麟閣後續之事進展。”
而後,又與麒麟閣中諸屬吏敘話,這才離了麒麟閣。
“你知道蘭溪沈氏的祖宅吧?”出了麒麟閣,薛芷畫看向那青衫直裰的少年,問道。
沈羨道:“我等會兒打聽一下就好。”
其實,他也好幾年沒有來神都了,等會兒還要打聽一下。
他也想獨自感受一下神都的繁華。
薛芷畫道:“那我就不送你了,先去長公主府上複命。”
沈羨點了點頭,目光靜靜地看向麗人,道:“薛姑娘,這次有勞了。”
薛芷畫輕笑了下,原本清冷如玉的臉蛋兒多了幾許柔和,道:“你這話是從何而起,我奉天後之命,護你周全,也是應當的。”
沈羨隻是深深看了一眼薛芷畫,並沒有再說其他。
他說的並不是來麒麟閣,而是引薦給天後之事。
待與薛芷畫分別,沈羨正要尋著方向,去蘭溪沈氏的宅院。
就在這時,方才那韓姓令史牽著馬來到近前,喚道:“學士,你要去哪兒,騎著我的馬。”
沈羨轉頭看向那青年,道:“韓令史,你知道蘭溪沈氏祖宅在哪個坊?”
“學士可是問對人了,蘭溪沈氏為秘書監少監,居住在立行坊。”韓毅笑了笑道。
暗道,怪不得,他說年紀輕輕怎麽擔任從五品,原來是蘭溪沈氏的子弟。
想他僅僅乃是流外二等,如果是以往還有不服氣,但這些年,也快磨平了。
沈羨點了點頭,道:“那韓令史前麵帶路。”
“學士還請上馬。”韓毅道。
沈羨見此,也沒有矯情,翻身踩起馬蹬,上了馬匹。
暗道,年輕人渴望進步的想法很強烈,他也不能太端著,不給表現的機會。
此刻,正值傍晚時分,因為剛剛下了一場雨,街道上行人並不多。
沈羨看著兩旁鱗次櫛比的店鋪,隨口問道:“韓令史,神都街坊是如何分布?”
韓毅笑道:“神都一百零八坊,洛河以北乃是百官宅邸,距離左闕台的官署都很近,來回上朝也方便,洛河以南則是百姓的居所。”
沈羨品咂其言,思量下一步舉措。
他其實也不會一直呆在神都,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發於卒伍,他想要擁有自己的班底,就需要在整個天下落棋布子,但又不能遠離權力中樞。
估計以後要兩頭跑。
沒有多久,沈羨與韓毅來到一座巍峨軒峻的府宅前,門口兩隻石獅子,石階上幾個下人坐在長椅上,正在磕著瓜子說話。
韓毅笑了笑,道:“學士,沈宅到了。”
蘭溪沈氏族長沈臨乃是秘書監少監,四品官兒,宅邸朱門銅釘,已頗具氣象。
沈羨點了點頭,道:“韓令史,麻煩於你了。”
說著,翻身下馬。
韓毅連忙笑道:“學士說的是哪裏話,那學士沒有什麽事兒,我就先回去了。”
沈羨點了點頭,來到沈宅門前。
“哎,哎,什麽人?”見沈羨近前,為首的胖下人起身,喝道。
沈羨道:“在下蘭溪沈氏穀河縣的沈羨。”
“蘭溪沈氏?一個月冒充蘭溪沈氏的,沒有七八個,也有三五個。”那胖下人打量一眼沈羨,譏笑道。
見其衣衫簡素,身上並無懸配玉飾,猜測多半是寒門士子來攀附的。
其實這個時代,名門望族與寒門子弟存在天然的階級壁壘,不少寒門子弟為了攀附郡望名門,也多有冒名乃至聯宗之舉。
沈羨不可察覺地皺了皺眉,道:“沈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蘭溪沈羨,何需冒充?”
其實,他這會兒覺得有些無語,他前世以為龍王之類的都很扯淡,沒想到自己似乎也遇到了下人——“臉難看,門難進”的事來。
隻能說,一切都來源於生活。
這會兒,原本牽著馬離去的韓毅見此,眼眸現出疑惑,旋即,眼前一亮。
“可有拜帖?”
沈羨道:“我回自家祖宅,帶拜帖做什麽?”
誰回家也沒有說帶拜帖來,記得前幾年祭祖就來過。
尤其,這是蘭溪沈氏的祖宅,沈臨乃是他的二叔爺,隻要眼前下人返身稟告一聲,稍微有點兒等級的下人就知他的來曆。
或者說,下人沒有聽過沈羨之名,京中已不知曉他蘭溪沈氏還有穀河縣一支了?
“還說你不是冒充的?沒有拜貼,沒有表族譜,你說是蘭溪沈氏,你就是啊?”那下人嗤笑一聲,道:“蘭溪沈氏旁支不知多少,如果人人都來神都攀附,那沈家的門檻早就被踢破了,穀河縣的蘭溪沈氏,你們聽說過嗎?”
“我在大老爺跟前兒這幾年,就沒聽說過什麽穀河縣的蘭溪沈氏。”一旁的下人磕著瓜子,笑道:“這是哪裏來的窮書生,又來攀附老爺,多半是聞知二老爺升了禦史,又來遞書求見的。”
一旁的幾個下人齊齊稱是。
沈羨聽聞此言,心緒反而平靜如水。
在這一刻,他對郡望高門的傲慢有了一些體會。
沈羨暗暗搖頭,也不多說其他,轉身離去,來到巷口。
“我就說是吧,不瞧瞧那一身窮酸相,也敢說什麽蘭溪沈氏?”那胖下人看向那少年的背影,笑著對身旁的人說道。
而就在這時,韓毅湊近前來,道:“學士。”
“你還沒走呢?”沈羨麵色平靜地看向韓毅,倒是對這個年輕人好感多了一些。
韓毅暗暗佩服眼前少年的涵養,道:“學士讓我隨侍左右,聽候差遣,豈敢擅離?”
說著,瞟了一眼那沈宅,問道:“學士,要不我遞上拜帖?”
沈羨搖了搖頭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沈氏祖宅門楣高,我也不是非去不可的。”
韓毅詫異道:“學士為何不亮明身份?”
沈羨淡淡一笑,道:“亮明身份,縱是進去也沒有什麽意思,韓毅,你可知右監門衛左執戟沈虔家住何處?”
這個是他親大伯。
韓毅想了想,道:“卑職知道,應該就在左近。”
沈羨道:“我們去那邊兒。”
他先去大伯府上敘敘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