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87章 追擊
字數:7607 加入書籤
林歡的瞳孔驟然收縮!
霍利這招“就地十八滾”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穿著數十斤重的鐵甲,從陡峭的土坡翻滾而下,無疑是極其危險且痛苦的,稍有不慎便會筋斷骨折,甚至被自己的盔甲擠壓致死。
但這份悍勇和狠辣,也證明了霍利絕非等閑之輩,更突顯了他此刻逃生的決絕。
“絕不能放虎歸山!”
林歡心中警鈴大作。
這霍利不僅武勇,心思也轉得極快。
一旦讓他逃出生天,以韃子睚眥必報的凶性,痂皮村將永無寧日,等待他們的必然是更加殘酷的、毀滅性的報複!
那句“寸草不生”絕非虛言。
況且,他親眼目睹了村民的伏擊手段和大致位置!
最頭疼的是現在他已經沒有了狙擊的角度。
退上山倒是能看到情況,但也會超出射程。
念頭電轉,林歡的身體已經先於大腦行動。
他猛地起身,如同一頭發現獵物的矯健豹子,沿著山坡向霍利等人滾落的方向疾衝。
他身後傳來慕雪嬌壓低的驚呼:“夫君!”
“讓大家下去給那些半死不活的韃子補刀,我去去就回!”
林歡頭也不回地喊了一聲,便滑下山坡。
霍利和他的五名殘兵雖然靠翻滾卸掉了大部分致命的衝擊力,避免了直接摔死的命運,但這個過程也絕對不好受。
“噗…咳咳…”一個韃子兵剛掙紮著坐起,便吐出一口混著泥土的血沫,頭盔歪斜,臉上被劃出幾道血痕。
沉重的甲片在翻滾中互相撞擊、變形,不少地方甚至嵌入了皮肉,劇烈的鈍痛和眩暈侵襲著每一個人。
“快!起來!往河邊跑!”霍利是幾人中狀態最好的,他忍著胸腹間的翻江倒海和全身骨頭散架般的疼痛,嘶啞地命令道。
他一把扯掉已經變形的頭盔扔在地上,露出了滿是汗水和血汙、猙獰扭曲的臉。
他清楚,山坡上的那個神射手絕不會放過他們,留在這裏就是等死!
他現在甚至懷疑這是大炎邊軍的陷阱。
現在不能死,一定要回去報信。
另外幾人也強撐著爬起,相互攙扶著,踉踉蹌蹌地朝著不遠處湍急的太子河方向逃去。沉重的鐵甲此刻成了巨大的負擔,讓他們步履蹣跚,動作遲緩。
“嗖——!”
尖銳的破空聲撕裂了夜空!
一名落在最後、正艱難跋涉的韃子兵身體猛地一震,一支三棱破甲箭精準地從他後心甲片的薄弱縫隙處貫入,強勁的力道帶得他向前撲倒,瞬間斃命!
“快分散!”
霍利驚駭嘶吼,同時奮力舉起手中僅存的圓盾護住頭胸要害,腳下的步伐卻不敢有絲毫停頓。
“嗖!”
林歡麵無表情,移動中再次開弓,撒放器扳機扣動的脆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噗!”
一人被箭矢射穿了側頸,鮮血如同噴泉般激射而出,哼都沒哼一聲,便口吐血沫栽倒在地。
轉瞬之間,五名殘兵隻剩三人!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剩下的兩名韃子兵。
他們再也顧不得軍令和首領,發出一聲絕望的嚎叫,拋下霍利,用盡全身力氣拚命朝河邊跑去。
霍利借著前麵兩人稍微分散了一點點對方注意力的機會,拚命地躲在一塊巨石後麵。
他身後的破空聲如同死神的鐮刀,隨時可能落下。
他感覺後背的汗毛都炸了起來,死亡的陰影前所未有的濃重。
眼見著前方已經脫掉盔甲,跑到河邊,打算下水逃生的部下接連中箭,他全身已經開始戰栗。
這是他幾年來第一次感覺到了死亡的危險。
就在這時,他發現前方十步的位置,一匹戰馬正站在那裏。
這應該是剛才混亂中摔下來的戰馬。
看了一眼山坡上亮如白晝般的火把,同時聽見同伴淒慘的哀嚎,他心中的恐懼已經蔓延至全身。
他將盾牌護住身體要害,小心翼翼地向戰馬靠攏。
“嗖——!”
令他膽寒的聲音響起之時,他全身陣陣冷汗冒出,以為自己死定了。
那神箭手到目前都是箭無虛發的。
可他卻詫異地發現,自己居然沒事兒。
他仿佛看到了生存的機會,拚命衝到戰馬旁,翻身上馬。
此時,林歡也在快速移動。
這裏的灌木太多,剛才那支箭就是中途碰到樹木枝幹而偏離了方向。
他奮力衝向馬匹,翻身上馬,拚命抽打。
林歡趕忙再次搭箭。
“嗖——!”
冰冷的夜風刮過林歡的臉頰,他緊盯著前方那個在月光下瘋狂逃竄的身影。
霍利伏在鞍上,一支箭羽仍在他後背微微顫動,卻因樹枝的阻攔沒能直透心髒。
林歡心中暗罵一聲,迅速環顧四周,目光鎖定了一匹因主人戰死而在原地不安踱步的韃子戰馬。
林歡沒有絲毫猶豫,一個箭步躍上馬背,猛夾馬腹。
“駕!”
戰馬長嘶一聲,如離弦之箭般衝出,沿著霍利奔逃的軌跡,直撲那座剛剛被血色浸染的漢白玉石橋。
沉重的馬蹄聲敲打著橋麵,也敲打著林歡焦灼的心——絕不能讓霍利活著回去報信!
霍利忍著重傷,衝過了石橋。
林歡遠遠看見霍利歪歪斜斜地策馬衝向河灘邊那個留守的韃子騎兵。
那騎兵正警惕地看守著被縛在馬鞍上、昏迷不醒的蘇白萱。
“呃…嗬嗬…”
霍利喉嚨裏發出漏風般的嘶鳴,他幾乎是滾落下馬,撲倒在同袍腳邊,用盡最後力氣抓住對方的皮靴,斷斷續續地嘶吼:“人…帶回…鄒…昌平…有詐……”
鮮血大口從他嘴裏湧出,最後一個字尚未吐清,他那雙因痛苦和仇恨而圓瞪的眼睛便失去了光彩,身體猛地一僵,徹底不動了。
那留守的騎兵看著霍利慘死的模樣,又瞥見橋上如殺神般衝來的林歡,眼中瞬間被巨大的恐懼填滿。
他根本沒聽清霍利含糊的遺言,隻聽到了“鄒”和“有詐”這兩個關鍵信息,以及那撲麵而來的死亡氣息。
霍利的死徹底擊垮了他僅存的勇氣。
“長生天啊!”
他怪叫一聲,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他根本沒想去查看霍利是否死透,也顧不上思考霍利想說什麽,腦中隻有一個念頭:帶上俘虜,跑!把這女人帶回去或許還能活命!
他手忙腳亂地解開拴著蘇白萱的繩索,粗暴地將她從棗紅馬鞍上拽起。
蘇白萱軟綿綿的身體毫無反應。騎兵迅速地將她麵朝下、橫搭在自己的馬鞍前,然後用自己的身體死死壓住她,再用一根備用皮索飛快地將她和自己牢牢捆在一起!
“駕——!”
他幾乎是帶著哭腔狂吼,狠狠一鞭抽在坐騎的臀部。
戰馬吃痛,嘶鳴著撒開四蹄,狂奔。
林歡剛剛衝到河灘邊,恰好目睹了這一幕。
他瞳孔驟縮,瞬間抽箭搭弦,冰冷的複合弓抬起。
然而,就在手指即將觸動撒放器的刹那,他硬生生停住了!
距離太遠,沒辦法直接射殺。
林歡的心猛地一沉,一股難言的焦躁湧上心頭。
“駕!”林歡沒有絲毫停頓,猛地調轉馬頭,狠狠一夾馬腹,朝著那背負著蘇白萱、正倉皇逃竄的騎兵背影,全速追了上去!
湍急的太子河水在夜色中咆哮奔騰,如同為這場亡命追逐敲響的戰鼓。
月光下,兩道騎影一前一後,沿著曲折的河岸線,在蒼茫的夜色中撕扯出兩道疾風。
前方的韃子騎兵為了活命,不顧一切地抽打坐騎。
後方的林歡,眼神銳利如鷹隼,死死咬住目標,冰冷的殺意在胸中激烈碰撞。
前方的韃子騎兵幾乎將身體壓在了馬背上,一手死死按住橫搭在馬鞍前、被皮索緊縛的蘇白萱,另一手瘋狂地抽打著坐騎。
他顯然也感覺到了身後如跗骨之蛆般的追兵,求生的欲望讓他爆發出駭人的騎速。
兩騎的距離非但沒有迅速拉近,反而在最初的狂飆中隱隱有被拉開些許的趨勢。
“該死!”
林歡心中暗罵。
月光慘白,映照著前方奔逃者甲胄的幽光,更映出蘇白萱那毫無生氣的蒼白側臉和拖在地上的散亂長發。
林歡眼神銳利如鷹,大腦飛速運轉。
他目光飛速掃視著前方地形。
河灘並非一馬平川,巨石嶙峋、灌木叢生,更有被河水衝刷出的深淺溝壑。
機會往往就藏在這複雜的地形裏!
前方出現一片相對開闊的淺水區,河水在此變緩,形成一片布滿鵝卵石的灘塗。
那韃子騎兵催馬踏入水中,水花頓時高高濺起。
“就是現在!”林歡眼中精光一閃。
當戰馬踏入淺水、四肢受到水流阻力、速度不可避免地出現一絲遲滯的瞬間,馬匹上下顛簸的幅度要小很多。
林歡猛地勒緊韁繩,同時雙腳用力一磕馬腹!
“籲——!”
胯下戰馬通靈,急停的指令與衝刺的力道同時作用,它發出一聲嘶鳴,前蹄高高揚起,幾乎人立而起!
就在這電光火石、人馬幾乎靜止的刹那,林歡的身體已然如繃緊的弓弦般彈起!
複合弓不知何時已穩穩握在手中,箭矢上弦!
他的動作快得隻剩下一道殘影,沒有刻意瞄準,純粹是無數次生死磨礪出的本能與千鈞一發之際的絕對冷靜!
弓弦震響!
“嗡——!”
箭矢破空,撕裂夜幕!
這一箭,凝聚了林歡全身的力道、藥丸催生的爆發力以及對時機的完美把握!
前方,韃子騎兵正因坐騎踏入淺灘、速度微滯而微微調整重心。他聽到了身後的弓弦震鳴,駭然回頭,眼中瞬間被無邊的恐懼填滿。
“噗嗤!”
箭矢精準無比,帶著淒厲的尖嘯,狠狠貫入那騎兵因回頭而暴露出來的、未被肩甲完全覆蓋的側頸!
巨大的衝擊力將他整個人帶得向後一仰!
他喉中發出“嗬嗬”的漏氣聲,高舉的皮鞭無力垂下,按著蘇白萱的手也驟然鬆開。
鮮血如同噴泉般激射而出,瞬間染紅了身下的馬鞍和蘇白萱的衣衫。
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身體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軟軟地向一側栽倒。
然而,那根將他與蘇白萱緊緊捆在一起的皮索,此刻卻成了致命的束縛。
他的屍體並未完全摔落,而是被皮索吊著,半掛在馬鞍一側。失去控製的戰馬受驚,發出一聲長嘶,猛地向前加速竄去!
“糟了!”林歡的心猛地一沉!
他看見失控的馬匹拖著兩具身體,在布滿鵝卵石的淺灘上狂奔,蘇白萱隨時可能被亂石撞得頭破血流,或者被拖入更深的水域!
他毫不猶豫,猛催戰馬,再次全速衝出!
這一次,他的目標不再是殺人,而是救人!
雖然根本看不清,但既然是韃子抓的人,他就要救。
湍急的太子河水在月光下奔騰,冰冷的浪花拍打著追逐者的馬蹄。
前方失控的馬匹拖著沉重的負擔,速度反而受到拖累,距離在迅速拉近。
林歡的雙眼死死鎖住那匹驚馬,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必須在她被拖死之前,截停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