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53章 你這破規矩,還有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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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夜梟的鐵皮屋塌了半邊。
    不是被人砸的,是一輛運送廢料的卡車,“不小心”失控撞上來的。
    司機是個瘦猴,連連道歉,說刹車壞了,願意賠錢。
    夜梟看著那輛卡車輪胎上嶄新的刹車片痕跡,沒說話。
    瘦猴掏出幾張皺巴巴的票子,塞到夜梟手裏。
    “大哥,實在對不住,就這麽多了,您多擔待。”
    夜梟接過錢,掂了掂,正好夠他兩天的“房租”。
    獨眼龍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鑽了出來,嘴裏叼著根沒點燃的煙。
    “小子,要不要換個地方住?我看西邊那個集裝箱就不錯,寬敞。”
    夜梟瞥了他一眼。
    “不用。”
    他彎腰,從廢墟裏拖出那張還算完整的木板床,找了個角落放下,又撿了幾塊大鐵皮,三兩下搭了個更簡陋的棚子。
    從那天起,麻煩就沒斷過。
    他去碼頭扛包,剛扛起來的麻袋帶子就“剛好”斷了,灑了一地。
    他去垃圾場翻“特殊垃圾”,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把他分好類的金屬偷偷換成一堆沒用的碎玻璃。
    夜梟嚐試報警。
    警察來了,看了看他那比狗窩還破的棚子,又看了看那些雞毛蒜皮的“糾紛”,記錄了幾句,就走了。
    “這種事我們管不了,你們自己協調吧。”
    夜梟看著警車開遠,身後傳來幾個拾荒者壓抑的嘲笑聲。
    他明白了,這些麻煩不是衝著弄死他來的。
    更像是在玩一種貓捉老鼠的遊戲,用這些上不了台麵的小動作,一點點消磨他的耐心。
    獨眼龍又湊了過來,這次臉上帶著點幸災樂禍。
    “小子,得罪人了?”
    夜梟沒理他,整理著自己今天僅剩的收獲——一小堆銅線。
    “我勸你啊,還是搬走吧。”獨眼龍壓低聲音,“這地界,水深著呢。你再能打,也鬥不過那些玩陰的。”
    夜梟終於抬起頭,看著他。
    “誰?”
    獨眼龍的眼神躲閃了一下。
    “我……我哪知道。反正不是咱們這種人能惹得起的。”
    說完,他像是怕被沾上什麽晦氣,夾著尾巴溜了。
    夜梟看著手裏的銅線,又看了看遠處城市裏高聳的建築。
    這些手段,很熟悉。
    不是力量的碾壓,而是利用規則的漏洞,在灰色地帶裏,用無數細小的針,慢慢紮你。
    就像之前那個“凡塵牧場”一樣。
    隻不過,這次的手段,更粗糙,也更直接。
    ……
    “歲月閣”古董店裏。
    那個叫陳北的年輕藝術家,正拿著雞毛撣子,有模有樣地打掃著貨架。
    他幹活很賣力,幾乎把店裏所有的東西都擦了一遍。
    林晞雪坐在櫃台後,手裏捧著一本線裝古書,看得津津有味。
    “老板娘,我們真的不去抗議嗎?”陳北擦完一個花瓶,忍不住問。
    “抗議什麽?”林晞雪頭也沒抬。
    “拆遷啊!今天我回去,他們已經開始拉警戒線了!好多鄰居都在鬧呢!”
    林晞雪翻了一頁書。
    “鬧有用嗎?”
    陳北被問住了,他泄氣地把雞毛撣子扔在桌上。
    “是沒用……但總得做點什麽吧?”
    “做點什麽,然後呢?被當成刺頭抓起來,還是等著他們給你那點可憐的補償款,然後流落街頭?”
    林晞雪合上書,抬起頭,笑吟吟地看著他。
    “小陳,你覺得,憤怒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陳北愣了一下。
    “就……就是很生氣,想砸東西,想罵人。”
    “嗯,很原始。”林晞雪點點頭,“但如果,你的憤怒,你的不甘,你的絕望……都能變成力量呢?你還會滿足於隻是砸東西和罵人嗎?”
    陳北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他看著林晞雪,眼前這個看起來柔弱無害的老板娘,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帶著某種魔力。
    “我……我不明白。”
    “你會明白的。”林晞雪站起身,走到門口,看著街上匆匆而過的行人。
    “你看這些人,他們每個人心裏,都藏著一個火藥桶。隻需要一顆火星,就能讓他們全都炸開。”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街對麵一個正在發傳單的老婦人。
    那個老婦人臉上帶著和善的微笑,向路人分發著宣傳單。
    傳單上印著“安魂社——為您找回內心的平靜”。
    “你看她,像不像一個在到處收集火藥的人?”
    林晞雪的嘴角勾起,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
    夜梟把今天換來的錢,買了一份炒麵和兩瓶啤酒。
    他坐在自己的破棚子前,慢慢地吃著。
    黃毛帶著兩個小弟,從不遠處路過。
    看到夜梟,他們下意識地繞開了走,像是看到了瘟神。
    自從那天脖子上的紋身被廢掉後,黃毛就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整個人都萎了。
    夜梟吃完炒麵,打開一瓶啤酒。
    他沒有喝,而是將酒倒在了地上。
    酒液滲入泥土,一股無形的波動,以他的棚子為中心,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
    這股波動,混雜在城市的各種信號裏,就像一滴墨水滴進了汙水河,毫不起眼。
    晚上,一輛沒有牌照的麵包車,停在了拾荒者之家附近的路口。
    車上下來三個人,手裏提著油漆桶和撬棍,鬼鬼祟祟地摸了過來。
    他們的目標,是夜梟的棚子。
    領頭的是個刀疤臉,他對手下比了個手勢。
    “動作快點,把東西砸了,牆上潑上油漆,別留下痕跡。”
    三人剛走到棚子附近,突然,旁邊一個廢棄的電線杆毫無征兆地倒了下來。
    “小心!”
    刀疤臉反應最快,一把推開身邊的同伴。
    “轟!”
    電線杆砸在地上,濺起一片塵土。
    “媽的!嚇死老子了!”一個小弟拍著胸口。
    刀疤臉皺著眉,看著那根明顯已經腐朽的電線杆。
    “晦氣!繼續!”
    他們剛準備動手,遠處突然傳來了警笛聲。
    “操!怎麽會有條子?”
    三人臉色一變,趕緊把手裏的東西藏起來。
    一輛警車開了過來,停在他們麵前。
    兩個警察下了車,用手電筒照著他們。
    “大半夜不睡覺,在這裏幹什麽?”
    “警察同誌,我們……我們就是路過。”刀疤臉擠出一個笑容。
    “路過?手裏拿的什麽?”警察的目光落在他藏在身後的撬棍上。
    “這是……修車用的。”
    警察沒理他,用手電筒掃了一圈,光束剛好落在那根倒下的電線杆上。
    “公共設施被人為破壞,你們幾個,跟我們回局裏一趟,做個筆錄。”
    “不是啊!警察同誌!這不關我們的事!”
    “少廢話!帶走!”
    三個倒黴蛋,就這麽被警察以“涉嫌破壞公共財產”的罪名帶走了。
    夜梟從棚子的陰影裏走出來,看著警車遠去,麵無表情地打開了第二瓶啤酒。
    ……
    江城某處豪華別墅的地下室內。
    一個穿著定製西裝,臉上戴著半邊銀色麵具的男人,正看著麵前監控屏幕上的畫麵。
    屏幕上,正是那三個被警察帶走的倒黴蛋。
    “廢物!”
    麵具男人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咖啡杯跳了起來。
    他身後站著兩個同樣穿著西裝的手下,大氣都不敢出。
    “裁決者大人,這隻是個意外。”其中一個手下小心翼翼地說。
    “意外?”被稱作“裁決者”的男人冷笑一聲,“第一次是卡車失控,第二次是警察巡邏。你告訴我,哪來這麽多意外?”
    他站起身,在房間裏踱步。
    “我們用凡人的規則去壓製他,他反過來,也用凡人的規則來對付我們。”
    裁決者的眼中,閃爍著憤怒和一絲不解。
    他無法理解,自己手下那些經過特殊訓練,專門在規則邊緣遊走的人,怎麽會被幾條簡單的治安條例給絆倒。
    那種感覺,就像一個精通各種高科技武器的特種兵,最後卻被一個原始人扔的石頭砸中了腦袋。
    “看來,這些小把戲對他沒用。”
    裁決者停下腳步,目光重新回到監控屏幕上。
    屏幕切換,出現了夜梟坐在棚子前喝酒的畫麵。
    “一個撿垃圾的,身上卻有一種連我都看不透的氣息。”
    “他必須被清除。”
    裁決者轉身,看向他的兩個手下。
    “準備一下,我親自去會會他。”
    他從旁邊的武器架上,拿起一副黑色的皮手套戴上。
    “我倒要看看,一個躲在凡人軀殼裏的老鼠,麵對真正的力量時,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夜梟喝完了第二瓶啤酒,將空瓶子隨手扔進旁邊的廢品堆裏。
    他抬頭,看向遠處的天空。
    “來了。”他輕聲說。
    幾分鍾後,兩道刺眼的車燈劃破黑暗,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拾荒者之家的入口。
    車門打開,裁決者帶著兩個手下,走了下來。
    他沒有理會周圍那些探頭探腦的拾荒者,徑直走向夜梟的棚子。
    一股無形的精神壓力,隨著他的腳步,向四周擴散開來。
    周圍的拾荒者感覺像是被一座大山壓住,呼吸困難,紛紛驚恐地縮回了自己的窩棚。
    獨眼龍躲在門縫後,看著那個戴麵具的男人,雙腿抖得像篩糠。
    裁決者走到夜梟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玩夠了嗎?凡人。”
    他的聲音裏,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躲在這些可笑的規則後麵,像一隻見不得光的老鼠,這就是你的反抗?”
    夜梟抬起頭,平靜地看著他。
    “不然呢?”
    裁決者愣了一下,隨即笑了。
    “看來,你還沒有認清自己的處境。”
    他抬起手,一股強大的精神力場瞬間鎖定了夜梟。
    “現在,跪下。”
    夜梟沒動。
    他隻是彎腰,從腳邊撿起一個沾滿了油汙的扳手。
    然後,他看著裁決者,隨手將扳手扔了過去。
    “你這破規矩,還有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