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69章 你這喇叭,也該格式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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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梟的話像一塊石頭砸進水裏,沒有激起波瀾,隻是讓水麵下的暗流變得更加洶湧。
繆斯的身體晃了晃,她扶住冰冷的辦公桌邊緣,指甲在光滑的桌麵上劃出細微的聲響。
她那張永遠保持著完美弧度的臉,第一次出現了裂痕,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深層的,無法理解的錯亂。
“交房租?”她喃喃自語,像是在問夜梟,又像是在問自己,“什麽是房租?”
她的法則核心,那套建立在“唯一真理”和“絕對敘事”之上的精密係統,被夜梟那句粗俗的、不講道理的話,撬開了一個口子。
無數個相互矛盾的念頭,像病毒一樣瘋狂湧入。
【交房租是生存的基礎規則。】
【生存的基礎規則高於一切敘事。】
【但我的敘事就是唯一的真理。】
【那麽,真理需要交房租嗎?】
“轟——”
繆斯的腦海裏像是有什麽東西炸開了。
她眼中的世界開始扭曲,變形。
眼前的夜梟,一會兒是穿著工裝的拾荒者,一會兒又變成了動畫短片裏那個麵目可憎的“陰影”,下一秒,他又成了報紙頭條上那個拯救城市的“匿名英雄”。
“不……不對……”她捂著頭,痛苦地後退,“隻有一個是真的……隻有一個……”
夜梟看著她,就像看一個程序陷入了死循環的舊電腦。
他沒動,隻是靜靜地看著。
他眉心那枚屬於“凡塵之刃”的印記,正散發著一種貪婪的、饑餓的氣息,悄無聲息地抽取著從繆斯身上逸散出來的,那些破碎的“敘事”法則和“真理”概念。
這些東西比阿斯蒙蒂斯的“貪婪”法則更精純,也更“美味”。
“你看,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夜梟往前走了一步,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繆斯的耳朵裏,“還想給別人講故事?”
“閉嘴!”繆斯尖叫起來,她猛地抬起頭,雙眼布滿血絲,失去了所有理智。
她伸出手,指向夜梟。
“你是惡魔!是混亂的根源!你的結局,就是被秩序之光淨化!”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量,催動了她的法則。
然而,這一次,法則沒有回應她。
辦公室裏那上百塊全息屏幕,突然自己亮了起來。
所有的屏幕,都在同一時間,開始播放截然不同的畫麵。
一個屏幕上,繆斯化身為聖潔的女神,宣布夜梟是毀滅世界的撒旦。
旁邊的另一個屏幕上,夜梟正坐在廢品回收站門口,接受電視台采訪,標題是“平民英雄夜梟:我隻是做了該做的事”。
第三個屏幕裏,陳北的“終焉之聲”直播間,畫麵變成了他和夜梟在爛尾樓裏喝酒,兩人勾肩搭背,高喊著“老子不服”。
第四個屏幕,赫然是盤古資本的內部宣傳片,阿斯蒙蒂斯和夜梟並肩站立,字幕寫著“強強聯手,共創江城新紀元”。
……
上百個故事,上百個結局,上百個“真相”,在同一時間,在這個小小的辦公室裏,瘋狂上演。
整個江城傳媒集團的大樓,在這一刻,變成了一個巨大的信息培養皿。
繆斯構建的輿論帝國,正在自我繁殖,自我吞噬。
“不……不……停下!都給我停下!”
繆斯看著那些瘋狂閃爍的屏幕,看著那些自相矛盾的自己和夜梟,她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被撕成無數碎片。
她分不清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
或者說,當所有假的都存在時,“真”這個概念,本身就失去了意義。
她抱著頭,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身體在法則的反噬下,開始變得透明,扭曲,像一個信號不良的影像。
夜梟走上前,伸出那隻沾著機油的手指,輕輕點在了繆斯的眉心。
“你的故事講完了。”
“該換個喇叭了。”
繆斯的身體,像被風吹散的沙畫,化作無數閃爍著代碼和文字的光點,盡數被夜梟眉心的印記吸收。
夜梟閉上眼,細細品味著。
“敘事強製性”、“真相扭曲”、“認知錨定”……這些屬於繆斯的法則碎片,被他自身的混亂之力包裹,碾碎,然後重組成一種全新的東西。
一種可以隨意定義“真實”的,更加霸道的混亂。
他睜開眼,整個江城傳媒集團大樓裏,所有的屏幕瞬間黑屏。
一秒後,所有屏幕上都出現了一行歪歪扭扭的,用紅色油漆刷出來的字。
“房租已交,禁止鬧事。”
……
歲月閣裏,林晞雪關掉了麵前的舊電視。
她轉頭看向窗外,城市的上空,那股由繆斯構築的,無形的“敘事”力場已經徹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自由,也更加混亂的,充滿了無數可能性的氣息。
陳北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這就……贏了?”
“贏?”林晞雪笑了笑,她拿起一塊抹布,擦拭著手邊一個青花瓷瓶,“這才剛把桌子擦幹淨,主菜都還沒上呢。”
她話音剛落,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同時在夜梟和林晞雪的心頭浮現。
那是一種極致的冰冷。
不是溫度上的冷,而是一種從概念層麵襲來的,抹除一切情感、一切變數、一切可能性的絕對零度。
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從一個無比遙遠,無比崇高的地方,投下了視線。
這道視線,掃過了江城每一個角落。
掃過了那些剛剛從“真相”枷鎖中解脫出來,正在為無數個“故事”而狂歡、爭吵、迷茫的凡人。
然後,它鎖定在了廢品回收站。
“老公。”林晞雪舔了舔嘴唇,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睛裏,第一次露出了真正興奮的光芒,“這回來的,不會是傳說中的‘執行官’吧?”
幾乎在同一時間,夜梟的腦海裏,響起了一個冰冷、機械,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
那聲音,像是他本體在遙遠的星海深處,透過無盡維度傳來的一道意誌投影。
“不錯。隻有打破了他們對‘真實’的信仰,他們才能接受新的秩序。”
“那條大魚,上鉤了。”
夜梟抬頭,看向江城傳媒集團大樓的天花板,他的視線仿佛穿透了鋼筋水泥,看到了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他知道,那個真正的“房東”,終於派人來收房了。
之前那些法則代理人,不管是蕾娜,還是阿斯蒙蒂斯,甚至真理使徒,都隻是些二房東和小保安。
現在來的,才是真正的物業經理。
一個直接與這個世界“根源級修正協議”掛鉤的存在。
一個可以不講道理,直接格式化一切的“清理程序”。
“李赫。”夜梟拿出那個破舊的手機,撥通了電話。
“夜哥!”電話那頭,李赫的聲音激動得發抖,“我們……我們是不是把天捅破了?”
“捅破了,就得補上。”夜梟的聲音很平靜,“啟動‘迷宮’。”
“現在?”李赫愣了一下。
“現在。”
“好!”
隨著李赫在那邊敲下回車鍵,一張看不見的,由無數邏輯悖論和認知陷阱構築的大網,以整個江城為中心,悄然張開。
城市的交通係統,開始按照薛定諤的貓的概率來決定紅綠燈。
銀行的ATM機,取出來的錢,一會兒是真鈔,一會兒是印著夜梟頭像的冥幣。
地圖導航,會隨機把你帶到某個居民樓的廁所裏。
整個江城,在這一瞬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荒誕的、毫無邏輯可言的瘋人院。
一個專門為“絕對理性”準備的陷阱。
做完這一切,夜梟扔掉手機,伸了個懶腰,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看著窗外那片開始變得詭異的天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對著空無一人的天空,自言自語,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宣布所有權的霸道。
“告訴他,房租我交了。”
“現在,我該收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