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祁同偉的冷酷教導:把愧疚,變成你槍裏的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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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海市第一人民醫院。
    急診室外長長的走廊,安靜得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盡頭那盞代表著“手術中”的紅燈,亮了整整三個小時。
    安欣失魂落魄地坐在冰冷的長椅上。
    他身上那件筆挺的警服,胸口的位置,沾染著大片已經幹涸發黑的血跡。
    那是高啟強的血。粘稠,滾燙,帶著一個生命迅速流逝的溫度。
    他的雙手無力地垂在膝蓋上,指甲縫裏還殘留著暗紅色的印記。
    旁邊,高啟盛和高啟蘭蜷縮在一起,壓抑著的小聲哭泣,像兩隻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幼獸。
    那斷斷續續的抽噎,是這條死亡般寂靜的走廊裏,唯一證明時間還在流動的聲音。
    安欣的腦海裏,一遍遍地回放著幾個小時前的那一幕。
    唐小虎扣動扳機的驚恐。
    高啟強轉身護住弟妹的決絕。
    那一聲沉悶的槍響,和窗外絢爛煙花同時炸開的荒誕。
    還有高啟強倒下前,看向自己的那個眼神。
    有痛苦,有錯愕,更多的,是一種他當時無法讀懂,此刻卻反複咀嚼的……解脫與算計。
    安欣覺得自己就是個天字第一號的傻瓜。
    一個自以為是的、點燃了火藥桶卻無力控製爆炸的蠢貨。
    他那份引以為傲的善意,他那份堅守不移的正義感,在此刻都變成了一把鋒利無比、由他親手遞出的刀。
    狠狠地插進了高啟強的後心,也插進了他自己的心髒。
    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胸口的劇痛。
    愧疚和自責,像兩隻無形的手,反複撕扯著他的靈魂。
    就在他快要被這股窒息感徹底淹沒時,一雙擦得鋥亮的黑色皮鞋,無聲地停在了他的麵前。
    安欣沒有抬頭。
    他不需要抬頭也知道來人是誰。
    那股熟悉的、混雜著淡淡茶香和冷冽氣息的感覺,整個警隊隻有一個人有。
    祁同偉緩步走到安欣身邊。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坐下,隻是沉默地站著。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蜷縮在長椅上、如同被暴雨打垮的年輕同僚,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璞玉已經碎裂,現在,是時候用血與火,將它重新淬煉成一柄利刃了。”
    然後,他脫下了自己身上那件質地精良的黑色羊毛外套,動作輕緩地,披在了安欣冰冷的身上。
    外套上還帶著祁同偉的體溫。
    那股幹燥的暖意透過警服布料,滲入安欣因為極度緊張和寒冷而僵硬發抖的身體,讓他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仿佛一個溺水的人,在沉入冰海的最後一刻,抓住了一塊浮木。
    “這不是你的錯。”
    祁同偉終於開口,平靜得像是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你隻是想做一個好警察,錯的是這個病入膏肓的城市。”
    這句沒有絲毫情緒起伏的話,卻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安欣緊繃到極限的情緒閘門。
    他猛地抬起頭。
    那雙曾經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布滿了血絲,紅得駭人。
    他的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發出的每個音節都嘶啞得不成樣子。
    “祁哥……”
    “我……我害了他……”
    “我害了他!”
    最後三個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壓抑不住的崩潰和絕望。
    祁同偉搖了搖頭。
    他垂下眼簾,看著這個幾乎被愧疚壓垮的年輕人。
    那深不見底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
    有憐憫,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審視。
    “不,你沒有害他。”
    “你讓他看到了希望,也讓那些藏在黑暗裏的蛆蟲感到了恐懼。”
    祁同偉蹲下身,與坐著的安欣平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安欣,記住今晚的感覺。”
    “記住這種無能為力的憤怒,記住這種眼睜睜看著好人倒在血泊裏的刺痛。”
    “別讓它壓垮你。把這份愧疚,變成你槍膛裏複仇的子彈;把這份憤怒,鑄成你警徽上守護的堅盾。”
    “用它去撕開這個城市的膿瘡,這才是對高啟強最好的交代。”
    安欣呆呆地看著祁同偉。
    他聽不懂那些大道理,他隻覺得祁同偉的話,給了他一個宣泄的方向。
    就在這時。
    “吱呀”一聲。
    急診室那扇緊閉的大門,終於開了。
    一個戴著口罩、滿臉疲憊的醫生走了出來。
    高啟盛和高啟蘭像被驚動的兔子,猛地站了起來,臉上掛著淚痕,充滿了驚恐和期待。
    安欣也踉蹌著起身,心髒在這一刻幾乎停止了跳動。
    醫生摘下口罩,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子彈取出來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傷者失血過多,但求生意誌很強。子彈的軌跡很凶險,擦著胸主動脈過去的,再偏半毫米,我們現在就可以通知家屬準備後事了。”
    聽到哥哥沒死,高啟盛和高啟蘭腿一軟,癱坐在地上,抱頭痛哭,這一次,是喜極而泣。
    安欣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他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口那塊巨石終於被搬開。
    “命是保住了,但……”
    醫生的話鋒一轉,讓剛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安欣的心猛地一揪:“但是什麽?”
    “但是土製鉛彈的碎片非常多,有一塊崩進了椎管,傷到了他的T12椎體,壓迫了脊髓神經。”
    醫生歎了口氣,“他以後……下半身的感覺和運動功能,能不能恢複。要看後期的康複治療,和……運氣了。”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滅了所有的慶幸。
    癱瘓的可能,比死亡更像一種漫長的折磨。
    安欣衝到重症監護室的窗前。
    透過巨大的玻璃,他看到了高啟強。
    幾個小時前,他還活生生地對自己說,這是他家過得最安心的一個年。
    現在,他卻被無數根線牽扯著,維係著那絲若有若無的生命氣息。
    安欣將額頭死死地抵在冰冷的玻璃上,指關節因為用力緊握而捏得發白。
    玻璃上,映出了他自己那張扭曲、痛苦、寫滿了悔恨的臉。
    他隔著這層冰冷的玻璃,對著裏麵那個昏迷不醒的人,也對著玻璃中那個狼狽不堪的自己,用牙縫裏擠出來的聲音,立下了誓言。
    那聲音不大,卻像烙鐵一樣,烙印在空曠的走廊裏,烙印在每個人的心上。
    “高大哥,你放心。”
    “從今以後,我安欣,就是你們的親哥!”
    “我發誓,隻要我安欣還在京海市一天,就絕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們兄妹!”
    “唐家兄弟的債,京海市欠你們的公道,我,安欣,用我這身警服,用我這條命,給你們討回來!”
    這個在除夕夜血色中誕生的誓言,成為了那個躺在病床上,未來攪動整個京海風雲的男人,最堅不可摧的護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