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金雙手深深插在褲兜裏，身體隨著腦中的旋律一蹦一跳地滑進酒館，對周遭投來的或隨意或審視的目光視若無睹。
    他徑直晃到櫃台前，衝著那個正在擦拭酒杯、麵無表情的酒保問道：“老大在嗎？”問話時，他的腳跟還在地板上打著拍子。
    “在裏麵。”酒保頭都沒抬，用下巴朝酒館最裏麵那道緊閉的房門努了努，語氣滿不在乎。
    馬金插著兜，維持著那副嘻哈節奏，一蹦一跳地穿過人群，推開那扇厚重的木門。
    門開一瞬，一股更濃烈、更嗆人的雪茄煙霧洶湧而出，幾乎形成實質的屏障。
    房間裏，四個赤膊的黑人大漢圍坐在一張綠色牌桌旁，桌上散亂著撲克牌和皺巴巴的美元。
    居中那位體型尤為肥胖，像座肉山，戴著頂鮮紅色的鴨舌帽，臉上那道猙獰疤痕從眉骨一直劃到嘴角，隨著他咀嚼雪茄的動作微微扭曲。
    這便是黑虎幫的老大，大馬克，道上人稱“屠夫”。
    他左手邊，是個身材瘦小、戴著金絲眼鏡的黑人，鏡片後的眼睛裏閃爍著精明的算計，他是幫派的二號人物，馬庫斯，綽號“老學校”。
    另外兩個相對年輕，肌肉虯結，眼神凶悍，分別是三號人物拉蒙特和四號人物哈姆吉，憑借下手狠辣得了“黃金手”和“黃金腿”的名號，是幫裏公認的金牌打手。
    “老大，今晚釣到一筆生意。”馬金湊到屠夫身邊，依舊帶著那副跳脫的笑容，身體輕輕晃動著。
    “什麽生意？”屠夫叼著粗大的雪茄，目光仍停留在手中的牌上，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今天碰上三個華人，想找黑市買槍。我給了他們‘老位置’，讓他們晚上去。看那穿著打扮，還有那愣頭青的勁兒，絕對是三頭肥羊，油水足得很。”馬金語速很快，帶著邀功的意味。
    屠夫深深吸了一口雪茄，任由濃煙在口腔裏盤旋片刻，才緩緩從鼻孔和嘴角逸出，輕哼一聲：“嗯。是老位置？”
    “沒錯，保證他們找得到。”馬金趕緊確認。
    屠夫沒再多說，隨手從牌桌那堆零錢裏抽出一張五十美元綠鈔，看也不看就甩了過去。“辛苦了，等活兒幹利索了，再分你一份。”
    “謝謝老大！”馬金一把撈住鈔票，臉上的笑容更盛，依舊一蹦一跳地退出了房間，還順手小心翼翼地把房門帶嚴實，隔絕了內外的喧囂。
    房門合攏，四位老大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注意力重新回到牌局上，煙霧繼續繚繞，隻有籌碼碰撞和偶爾的咒罵笑鬧聲在室內回蕩。
    時間在霓虹燈的明滅間悄然流逝，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被洛杉磯龐大的城市輪廓吞噬，夜幕如同浸透墨汁的絨布，嚴密地籠罩下來。
    市中心，璀璨的霓虹將街道映照得如同白晝，靳南、馬大噴、王雷三人隨著人流不緊不慢地走著。
    手機屏幕上的導航光標，堅定地指向白天得到的位置。
    他們穿過繁華的商業區，走過燈光通明的寫字樓，周圍的景象逐漸開始褪色。明亮的櫥窗被鏽跡斑斑的鐵柵欄取代，整潔的人行道變得坑窪不平，路燈也越來越稀疏，光線昏黃如同罹患重病。
    他們仿佛一步踏入了城市的背麵，一處被遺忘的“城中村”。
    “這地方……夠隱蔽的。”王雷環顧四周，低矮破舊的房屋，偶爾竄過的野貓，還有空氣中若有若無的垃圾腐臭氣息，都符合他們對黑市選址的想象。
    “黑市嘛，難不成開在比弗利山莊？”靳南看著導航，語氣平靜。
    馬大噴皺了皺眉，沒說話，隻是下意識地提高了警惕，目光掃過那些黑洞洞的窗戶和寂靜的巷口。
    三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這片區域穿行了十幾分鍾，最終，導航提示目的地已到達。
    眼前，是一棟巨大的爛尾樓，隻有一層的水泥骨架孤零零地矗立在荒地上，巨大的承重柱和橫梁上，布滿了色彩豔麗卻造型詭異的塗鴉，像是某種神秘的圖騰。
    樓內沒有一絲光亮，黑暗濃稠得如同實質，他們不得不掏出手機，打開閃光燈，三道光柱在黑暗中笨拙地切割探索。
    “到了？”靳南看著手機屏幕上與自己位置重合的目的地標記，有些錯愕地環視四周，“黑市？連個鬼影都沒有。”
    “我咋覺得……有點不對勁呢？不會真是個坑吧？”馬大噴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他的話音還未落，異變陡生！
    “啪！啪！啪！啪！”
    四周猛地響起微弱的開關聲，緊接著，前後左右四個方向，至少有十二輛汽車的遠光燈同時粗暴地亮起！熾白刺目的光柱如同利劍，瞬間撕裂黑暗，將三人完全籠罩。
    強光直射瞳孔，靳南三人隻覺得眼前一片煞白，瞬間失明，下意識地抬手遮擋。
    幾乎在同一時間，一連串“砰砰”的關門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密集而雜亂，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和金屬摩擦地麵的聲音，迅速逼近。
    根本不需要視力，僅憑聽覺就能判斷出——他們被包圍了，而且人數絕對不少。
    “關掉。”
    一個低沉、帶著幾分慵懶卻不容置疑的聲音響起，是黑虎幫老大屠夫。
    命令一下，十二輛車的遠光燈齊刷刷切換成光線柔和許多的近光燈。靳南三人這才勉強恢複視覺，使勁眨了眨酸脹的眼睛，適應著光線變化。
    看清周圍形勢的瞬間，馬大噴眼角狠狠一跳，麵色凝重如水。他們確實被包圍了，六七十名手持棒球棍、鋼管，甚至不少人腰間別著或手上直接握著手槍的黑人壯漢，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包圍圈，眼神不善地盯著圈內的三隻“肥羊”。
    遠處，隱約能看到四個身影，手裏端著的，分明是火力強大的衝鋒槍。
    靳南和王雷對視一眼，臉上同時露出了無奈又帶著點自嘲的笑容。
    真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沒想到剛踏上這片土地，就栽在這種小陰溝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