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芸的魂魄是在一次冗長會議中被打盹勾走的。
    當時她正迷失在領導的廢話文學裏神遊太虛，恍惚間聽見有人喊她名字，還以為是領導點名，下意識應了一聲——結果再睜眼時，人已經沒了。
    眨眼之間，她的魂已立在陰曹地府的“六道輪回管理處”，正茫然排在托生窗口的長隊裏。
    畢竟是頭一回死，又毫無心理準備，柳芸緊張得手心冒汗。尤其眼前這排隊光景，讓她不由自主想起生前在辦事窗口遭遇的種種憋屈，心裏更是七上八下。
    果然怕什麽來什麽。
    明明前麵幾個鬼都唰一下通過身份驗證，輪到她，那張鬼臉識別屏卻反複報錯，怎麽都識別不出。
    柳芸急得額頭沁出冷汗。
    窗內的辦事員隻輕輕挑眉，語氣平淡：“係統暫時查詢不到您的身份信息，無法辦理托生業務。”
    柳芸呼吸一滯：“……什麽意思？”
    對方抬眸淡淡瞥她一眼，“意思是——您不在本輪托生名單之內。”
    柳芸頓時急了：“是不是你們係統出bug了？我真是被你們的勾魂使者帶來的！”
    辦事員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什麽，低聲嘀咕：“恐怕又是本月新來的實習使者搞錯了……您這都第三例了。”
    柳芸大腦嗡地一片空白，卻強裝鎮定，雙手一叉腰，擺出不好惹的架勢：“實習？你咋不說是外包的！我不管，這是你們的工作失誤，你得負責解決！解決不了就找能解決的人來，總之必須送我回去！”
    誰知對方完全不為所動，隻朝對麵抬了抬下巴：“您這情況不歸我管。要不您去那邊重生窗口問問？”
    柳芸正要發作，轉念一想——這輩子確實也沒過得多舒心。
    若能重活一次，倒也不是不能考慮。於是她偃旗息鼓，乖乖轉身去對麵重生窗口排隊。
    重生窗口前站著個身穿黑色錦袍、頭束玉冠的男人，周身煞氣凜冽，生人勿近。柳芸心裏嘀咕：難不成這位古代大哥也是被實習生跨時空錯勾的？
    正出神，就聽見前麵隱約飄來“新科狀元”、“丞相大人”、“天煞孤星”之類的詞。
    待那男人辦完手續轉身，柳芸連忙低頭快步上前，向窗口說明來意。
    這回的工作人員倒是認真，把柳芸的生平查了個底朝天，最後抱歉地表示：“對不起，您的怨氣值未達標，不符合重生條件。”
    柳芸當場炸毛：“我現在怨氣就很大！！！”
    話音未落，剛才那黑袍男子突然轉身，詫異地盯了她一眼，隨即猛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聲音森寒：“柳芸？你也配重生？！”
    柳芸嚇傻了，拚命去掰他冰冷的手指：“咳……我不認識你！”
    那人聞言一怔，仔細打量她一番，像是察覺出什麽，突然鬆手：“抱歉，認錯人了。”
    柳芸猛地咳嗽幾聲，驚魂未定：“神經病啊！”
    方才他盯過來的那一眼，分明翻滾著殺意，此刻卻平靜得像什麽都沒發生。
    絕對是個瘋鬼，見誰咬誰。怨氣這麽重，怪不得能重生。
    連續被兩個窗口踢皮球，又莫名其妙被掐脖子，柳芸心態徹底崩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府大廳正中央，捶地大哭：“我死得好冤啊——！！”
    該說不說，這招確實好用。沒過多久，她就被請進了一間VIP專屬辦公室。
    “柳女士，非常抱歉給您帶來不愉快的體驗。您有什麽訴求都可以和我提。”
    柳芸總算逮到機會：“趕緊派人送我回去！”
    “很抱歉，係統顯示您的身體……已不具備複活條件。”
    “不可能！我上個月剛體檢過，非常健康！”
    “但我這邊查詢到，您生前曾簽署過一份器官捐獻文件……”
    柳芸腦瓜子嗡嗡作響：“那我要重生！”
    “很抱歉，您的怨氣值不夠。”
    “那我重新投胎總行了吧！”
    “對不起，您也不在托生名單中。”
    柳芸氣得簡直要爆炸，正醞釀一場大鬧，對方卻搶先開口：
    “柳女士您先別急，我這邊有一張‘穿越體驗卡’，可以送您去任何時空體驗不同的人生。您有興趣嗎？”
    穿越？柳芸一聽，莫名心動。人活著不就是圖個體驗？重生哪有穿越帶勁！
    她故作矜持地輕咳一聲：“穿越……也不是不行。但你們得答應我三個條件。”
    “您請說。”
    “第一，先給我安排個金手指。什麽靈泉空間、讀心術、錦鯉體質……多多益善！”
    工作人員臉上掠過一絲匪夷所思，迅速在電腦上調出用戶生前在西紅柿小說軟件的閱讀記錄，頓時恍然大悟。
    “柳女士，小說都是虛構的。您說的這些我們真沒有。不過作為補償，我們可以將您生前購買的房屋轉化為隨身空間供您使用，屋內物品一概保留。您看這樣行嗎？”
    柳芸靈機一動：“那我的存款呢？我省吃儉用存下的，看小說都舍不得充會員，天天看廣告！”
    對方嘴角微抽，仍保持優雅微笑：“這樣吧，您可以選擇現在網上下單，我會派使者將快遞送入您的空間。如何？”
    柳芸半信半疑地摸了摸口袋，竟真的摸出生前的手機，還自動連上了地府WiFi。
    她熟練地點開某貓超市，瘋狂加購——除了母嬰寵物類，從零食速食、糧油調味，到果蔬生鮮、日用百貨、美容護膚、藥品保健……全部掃蕩一空。
    一氣嗬花光最後一分存款，柳芸長舒一口氣，提出最後要求：
    “這次我要做00後，體驗一把懟天懟地懟空氣的痛快。什麽70、80、90後，通通不考慮。”
    工作人員聞言一怔，隨後淡淡勾起嘴角，朝柳芸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恭喜您，柳小姐。您的需求已通過，馬上為您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