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盤點嫁妝謀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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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林望舒穿越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出門。
    馬車駛出千戶所,到了鎮上的集市。
    雖不如揚州繁華,卻也人來人往,頗為熱鬧。
    皮毛、山貨、鐵器、陶罐、各色幹貨攤子沿街排開,吆喝聲此起彼伏。
    撫劍沉默地護在林望舒身側半步的位置,表情嚴肅地掃視著周圍,任何試圖靠近的人都會被她不帶情緒的眼神逼退。
    青溪則有些緊張又興奮地跟在另一側,小心地攙著林望舒。
    林望舒看似隨意地逛著,目光卻仔細地掃過那些售賣藥材的攤子。
    多是些曬幹的甘草、黃芪、枸杞、柴胡等常見藥材,品相參差不齊,蒙著厚厚的灰塵,間或有些聲稱能治風濕骨痛的藥酒、藥膏,包裝粗糙。
    她仔細詢問了幾味藥材的價格,發現雖比江南便宜許多,但質量也遠遜。
    她注意到,集市上並無一家像樣的藥鋪,隻有一個簡陋的棚子,坐著個須發花白的老人,身邊放著幾個藥簍,替人看些頭疼腦熱的小毛病。
    一路行來,她也留心觀察當地人的麵色體態。
    許多人都麵帶風霜之色,多有咳嗽、關節粗大變形者,顯是苦寒之地常見的風濕痹症和呼吸係統疾病盛行。
    這一切,都默默記在她心裏。藥材匱乏,質量低劣,醫療條件簡陋……這巨大的需求與落後的供給之間,隱藏著機遇,也麵臨著困難。
    回程時,她買了幾包品相稍好的尋常藥材,又扯了幾塊厚實柔軟的鬆江棉布,說是回去給周嬤嬤做暖襪暖手套。
    馬車駛回千戶所,已是傍晚。夕陽給這座邊鎮披上了一層暖金色的光暈。
    林望舒下了車,抱著那幾塊棉布,撫劍和青溪拿著藥材和其他零碎東西跟在身後。
    北地的寒風依舊凜冽,但小院內在林望舒的悄然經營下,漸漸生出幾分暖意與秩序。
    周嬤嬤的病體在林望舒的精心調理和撫劍從旁協助下,已大見起色,雖還不能承擔勞累活計,但已能坐在炕上,幫著看顧些針線、指點小丫鬟規矩。
    撫劍的到來,如同給這架略顯陳舊遲緩的機器注入了新的潤滑,她話不多,但指令清晰,行事利落,很快便將院內雜務梳理得井井有條,連帶著青溪也跟著學了幾分沉穩。
    內部稍穩,林望舒便將目光投向了更遠處。
    她深知,在這世間,尤其是這等級森嚴、處處需銀錢打點的深宅大院,若無經濟根基,一切想法皆是空中樓閣。原主帶來的嫁妝,是她眼下唯一的憑依。
    這日,天氣稍暖,她讓青溪將炭盆燒得旺些,請了周嬤嬤到正房暖炕上坐著,又喚來了青溪,說是要一同理理舊年的箱籠,看看有無需添置的衣物。
    周嬤嬤隻當她是閑來無事,或是真缺了用度,便撐著精神過來指點。幾個箱籠一一打開,裏麵多是原主從揚州帶來的舊物。林望舒一件件細細看過,心中默數。
    金銀細軟並不多,一匣子各式金銀錁子、幾串銅錢,並兩支赤金簪子、一對鑲珠耳墜,便是壓箱底的全部。
    綢緞布料倒是有些,顏色鮮亮的杭綢、蘇緞約有七八匹,但多是前幾年的花樣,在這北地也難有場合穿戴,另有些厚實的潞綢、鬆江棉布,看著還實用些。再有便是些舊書、字畫、玩器,這些雖然值錢,但是不能出售,不說這是長輩賜予,且在這北地是難以變現的。
    “嬤嬤,”林望舒拿起一匹顏色略顯黯淡的湖縐,狀似無意地問道,“我記得出嫁時,除了這些,父親似乎還讓人給我在這裏添置了幾個小鋪麵?”
    周嬤嬤聞言,歎了口氣:“奶奶還記得?就在鎮子西頭有一個,你當時說拿來做胭脂鋪,其他幾個都賃出去了。唉,當年侯爺想著你遠離娘家……奶奶您日後好歹有個貼己的進項。隻是這北地荒涼,不比揚州繁華,姑娘們用的胭脂水粉也粗糙,那鋪子一直由張嬤嬤和她家那口子看著,也就是勉強維持,不虧本罷了,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個錢。”
    林望舒心中了然,這唯一的生產性產業,經營狀況竟如此不堪。
    “既是父親的一片苦心,我也該去看看。”林望舒放下料子,語氣平和,“明日若天氣好,我便去那鋪子瞧瞧。撫劍,你陪我走一趟,青溪,你留在院裏照顧嬤嬤。”
    次日,林望舒依舊是一身半新不舊的素淨打扮,披了件厚鬥篷,帶著撫劍,乘了輛青帷小車,去了鎮西的胭脂鋪。
    鋪麵果然不大,門臉窄小,招牌上的漆字都已斑駁。
    進門便是一股混雜著劣質花粉和油脂的氣味,有些悶人。
    櫃台後坐著個五十多歲、穿著幹淨但袖口磨損的老者,正是張掌櫃。
    見主家夫人突然到來,他慌忙起身,顯得有些無措。
    “張掌櫃不必忙,我今日無事,隨便來看看。”
    林望舒溫和地說道,目光卻已快速地將鋪子掃視一遍。
    貨架上稀稀落落地擺著些胭脂、香粉、頭油,包裝簡陋,顏色要麽過於濃豔,要麽灰撲撲的毫無生氣。
    顧客寥寥,隻有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少女渴望地看著一盒最便宜的胭脂。
    林望舒沒有先去翻看賬本——那上麵的數字想必不會好看。她更關心的是流程。
    她與張掌櫃閑聊般問起:“如今鋪子裏這些貨色,原料都是從何處進來的?”
    張掌櫃搓著手回答:“回夫人,花粉、油脂多是就近收的,也有些是從行腳的貨郎那兒買來的南邊便宜貨,成色也就這樣了。”
    “是如何製作的?可還是用的老法子?”
    “是,聽說他們都是按老方子,搗碎了和上油脂便是。這北地風沙大,做得太細了反而容易髒,賣不上價。”張掌櫃語氣有些無奈。
    “平日來的,都是些什麽客人?”
    “多是些附近家境稍好些的媳婦、姑娘,圖個便宜……也有些軍戶家的女眷,但買得也少。”
    林望舒拿起一盒胭脂,用手指沾了一點細看,顆粒粗糙,顏色浮於表麵,又聞了聞,油脂顯然不夠純淨,帶著一股若有似無的哈喇味。
    與她記憶中揚州胭脂的細膩潤澤、香氣清雅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她心中不由搖頭。如此品質,莫說與江南產品競爭,便是在這北地,也隻能做最低端的生意,利潤微薄,毫無前景。
    然而,就在這失望之餘,她腦中現代的藥理學和植物化學知識卻自動運轉起來。
    北地苦寒,風沙大,日照強,皮膚容易幹燥皴裂。
    江南那套追求輕薄透亮、色澤清雅的妝品理念在這裏確實水土不服。
    此地女子更需要的是什麽?是滋潤、是防護、是修複。
    她忽然想起這幾日翻看本地風物誌,以及透過車窗觀察野外植被時的發現。
    北地許多特有的植物,如沙棘、紅景天、某些耐寒的野花,其油脂或萃取物其實具有很好的滋潤、抗氧化甚至舒緩修複的功效。
    還有一些本地產的礦物粉,若研磨得足夠細膩,或許能製成不錯的底粉或眼影,且更適合北地膚色。
    一個念頭逐漸清晰:為何一定要模仿江南?
    為何不能利用本地原料,製作出更適合北地氣候和需求的護膚及妝品?
    比如滋潤防凍的麵膏、舒緩曬後皮膚的凝露、甚至帶有輕微療愈效果的藥膏?
    “若我將鋪子業務做些調整,不再賣這些劣質胭脂,轉而研製售賣這些更實用的東西。”
    她心中暗忖,“既解決了本地女子的實際需求,打開了市場,賺取了銀錢,又能借此熟悉藥材原料的炮製、加工,豈非是為日後若有機會開設藥鋪積累經驗?一舉兩得。”
    隻是,想法雖好,實施起來卻千難萬難。
    原料篩選、配方試驗、製作工藝改進、說服顧客接受新產品……每一步都需要時間、精力和投入。
    她手下無人可用,張掌櫃顯然並非能開拓創新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