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瑤池。
    瑤姬和楊天佑被符元仙翁帶到瑤池金母麵前，瑤池金母端坐禦座之上，看到瑤姬進來，她起身走了下去，直視瑤姬，卻一個眼神都沒有給楊天佑。
    符元仙翁見狀，便命人把楊天佑帶下去，瑤姬一驚，道：“夫君！”
    “娘子——”
    楊天佑也擔心的看著瑤姬。
    瑤池金母看著這對難舍難分的夫妻，不為所動，符元仙翁便趕緊命人把楊天佑帶下去了。
    “天庭不會對凡人下殺手。”
    瑤池金母對上瑤姬擔憂的目光，平靜的開口。
    她與瑤姬的相處並不算多，雖然瑤姬是昊天唯一的妹妹，但是瑤姬在巫山清修，她和昊天在天庭執掌權柄，除卻宴會和天下大事，幾乎不怎麽見麵。
    但是她知道昊天還是對這個妹妹很有感情的，給了她最好的待遇。
    “娘娘準備怎麽處置我？”
    瑤姬並無對命運的畏懼，當她選擇愛上凡人，成親生子的時候，就已經預見了自己的命運。
    “按天條處置。”
    瑤池金母道：“你身為仙女，思凡與凡人成親生子，理應鎮壓一千年。”
    “鎮壓……”
    瑤姬苦笑了一聲，感歎道：“我上一次聽到這個詞，還是萬年之前呢……”
    瑤池金母神色一動，她當然知道瑤姬在說什麽。
    萬年之前，道祖鴻鈞在三界六道諸神仙麵前宣布的最終判決——鎮壓昊天上帝於紫霄宮下，永不得出。
    不過，當時瑤池金母的想法是，還好。
    還好，隻是鎮壓……終究保住了性命。
    那時候，瑤池金母站在天庭的一片廢墟裏，親眼看著懸在天庭上的紫霄神雷消散。
    其實，那時候的天庭，也沒有什麽值得道祖動手的地方了。
    天地玄黃塔將瑤池掀翻，通天教主帶著截教最優秀的兩個弟子，持誅仙四劍，誅戮無數生靈。
    那時候的天庭，遠比幽冥血海更加可怖和慘烈，而她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兩個聖人近乎瘋狂的報複。
    “嫂嫂。”
    瑤姬再次開口，談的卻不是自己的事情：“我哥哥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你一個人維持天庭這個名存實亡的空架子，值得嗎？”
    瑤池金母垂下眼簾，平靜道：“你知道的，立天庭不隻是你哥哥的事業和理想。”
    “也是我的。”
    “人族供奉的，也不隻是你哥哥，還有我。”
    “他忘了來時路，所以他被打入穀底，承擔罪孽的後果，但我沒有忘記。”
    “不管有多難，我都會走下去。”
    瑤姬靜靜的看了瑤池金母半晌，終是輕歎一聲：“嫂嫂，我不明白，你心懷天下蒼生，為何就容不得我與丈夫的一分情愫？”
    瑤池金母憐憫的看著瑤姬：“仙凡不相戀，是你哥哥還在的時候，我和他立下的天條。我且問你，我今日派符元仙翁去抓你，是天降災禍，可難道凡人生老病死，飛來橫禍，就不歸上天管嗎？”
    “到那時候，你是否能心平氣和的接受你丈夫死於兵災，水患，饑饉？”
    瑤姬怔愣許久，忽然一字一句的道：“你怕神仙為情濫用法力，可……可我若是想要用法力做什麽……我的孩子也不會……”
    她說得艱難，似乎是在回憶什麽不願意回憶的事情。
    ——她死去的長子。
    那個夭折的孩子。
    她可以靠神仙的力量和權勢強留那孩子的性命，可是她下凡要掩藏身份行跡，不敢過多動用法力，怕被抓回天庭，反連累丈夫和其他幾個孩子。
    所以，她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在懷裏死去的。
    瑤池金母知道她在想什麽，道：“若是當時沒有天規約束，你會不會強行留下那個死去的孩子？”
    瑤姬無言以對，若是沒有那些顧慮，她做不到眼睜睜看著長子死在她的懷裏。
    “罷了。”
    瑤姬閉了閉眼，道：“我隨你處置，可是，我丈夫和孩子無辜……”
    昆侖山，玉虛宮。
    楊戩走進玉虛宮的第一感受，是這座宮殿裏彌漫著清清淡淡的藥味。
    整個宮殿都靜悄悄的，隻有一個白衣小童站在一旁，楊戩控製不住的左右打量，又怕唐突了聖人，因此連打量周圍都小心翼翼的。
    唯一能給他實感的，是玉鼎真人牽著他的手。
    “師尊。”
    玉鼎真人入內，向元始天尊行禮，楊戩忙跪下磕頭，做足了恭恭敬敬。
    “起來吧。”
    元始天尊的聲音傳來，楊戩不敢抬頭，往玉鼎真人身邊又靠了靠。
    “玉鼎，帶那孩子上前讓我看看……”
    天尊的吩咐傳來，玉鼎真人忙拉著楊戩上前。
    到了雲床邊，楊戩還是不敢抬頭直視聖人，他知道自己和妹妹的命運如何，是否還要繼續顛沛流離，全在聖人一念之間。
    聖人會如何抉擇他們兄妹的命運呢？
    楊戩屏息凝神，等待著聖人的判決，卻隻感受到了一隻微涼的手覆上他的發頂。
    “好孩子……”
    聖人的聲音緩緩傳來，帶著清淺的歎息：“若是你願意在我闡教修行，就留下來吧。”
    楊戩猛的抬頭，準備的一肚子話沒派上用場，不由得有些驚訝。
    他隻看了一眼，就又低下頭，聖人蒼白的容顏上帶著憐憫，神色溫和，和他設想的完全不一樣。
    “你有什麽話想問……就問吧。”
    雲床上的聖人隻一眼就看穿了楊戩的心事，到底還是個小孩子，楊戩連跪下謝恩都忘了，有些急切的開口：“我爹爹和娘親……他們被抓走了……他們還活著嗎？”
    聖人低低咳了幾聲，引來玉鼎真人一陣緊張：“師尊……”
    “不礙事。”聖人擺了擺手，又道：“你父親母親沒事，隻是你母親犯了天條……要受懲罰，被你舅母鎮壓在桃山之下……你父親去陪伴你母親了……”
    楊戩沒想到聖人如此耐心的解答了他的問題，今天發生的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那……我妹妹能留下來嗎？”
    父親，母親，妹妹。
    這是楊戩最在乎的人，他們的安危，也是楊戩最在意的事情。
    聽到母親和父親暫時沒有性命之憂，楊戩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但是妹妹的安置，也是讓他擔憂的。
    妹妹能和他一起留在這裏嗎？
    若是玉清聖人願意接受他，那也會收留他的妹妹吧？
    元始天尊看了一眼玉鼎真人，沉默了一會兒，卻道：“怕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