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此戰首功,當屬陳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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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您醒了。”
    一個粗獷的聲音在院子門口響起。
    湯仁牧的視線越過陳木。
    來人是熊勳。
    黑騎營的萬夫尉。
    他臉上新添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疤,從眼角一直劃到下巴。
    他走進院子,衝陳木點點頭,又看向湯仁牧。
    “昨晚……”湯仁牧聲音沙啞。
    “守住了。”
    熊勳道:“北莽人退了。但傷亡很大。”
    湯仁牧看著他:“詳細說。”
    “是。”
    熊勳點了點頭,開始匯報。他的聲音很沉,相當嘶啞,像是鋸子鋸木頭。
    “昨夜一戰,我軍陣亡一千三百二十七人,重傷八百餘。”
    “其中,黑騎營出戰三百,折損一百零三人。”
    湯仁牧的身體晃了晃。
    陳木想上前攙扶,湯仁牧擺手拒絕,自己慢慢地在石凳上坐下。
    熊勳頓了頓,繼續道:“但戰果也算卓著。北莽人丟下三千多具屍體,被趕出城外。”
    “此戰首功……”
    熊勳的目光,不自覺地瞥向了身後的陳木:“當屬陳木。”
    湯仁牧的視線也移了過去。
    熊勳將昨晚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從陳木如何帶著虎符號令黑騎營出動,如何衝鋒,鑿穿敵陣,到他落馬之後,如何在重圍之中反殺數十人,最終奪回城門,穩住陣腳。
    每一個細節,都透著一股令人難以置信的彪悍。
    最終。
    陳木此戰,殺敵百人!
    熊勳的語氣中,充滿讚歎。
    湯仁牧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很複雜。
    他看向熊勳,忽然笑了。
    “我沒聽錯吧?”
    “你熊勳,也會誇人了?”
    熊勳是湯仁牧一手帶出來的兵,從一個小卒,一直幹到萬夫尉。他的脾氣,湯仁牧最清楚。
    和他一樣,又臭又硬。
    眼高於頂。
    整個北境軍中,除了湯仁牧,他誰也瞧不上。
    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
    熊勳的老臉一紅,梗著脖子嘴硬道:“我隻是實話實說!”
    他又補充了一句,十分沒臉沒皮:“這小子……作為頭一天上陣的新兵,能做到這個地步,確實有我當年的幾分風采。”
    “哈哈!”
    湯仁牧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但隻笑了兩聲,便戛然而止。
    “還有嗎?”
    湯仁牧喘著氣。
    氣氛,重新變得凝重。
    “將軍,城裏能戰的兵,隻剩下不到三千。”熊勳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疲憊和失落。
    “黑騎營,也隻剩下……不到兩百騎。”
    不到兩百。
    這個數字,像一根針,狠狠紮進湯仁牧的心裏。
    黑騎營,是他一生的心血。
    湯仁牧沉默了許久。
    久到晨光已經變得有些刺眼。
    他才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傳我將令。”
    “城中所有男人,無論商販、工匠、還是奴仆……凡是能拿起刀的,全部編入守城軍,拉上城牆。”
    “是!”
    熊勳領命。
    ……
    “還有一件事。”熊勳又道,“昨夜,蘇宗明和呂壺那兩個老匹夫,被嚇破了膽。”
    “他們帶著府上的家丁和招攬的江湖客,衝進黑騎營的營地。”
    “想幹什麽?”
    “想讓黑騎營帶著他們,棄城逃跑!”
    湯仁牧的拳頭,猛地攥緊。
    熊勳繼續道:“當時三百黑騎已經出征,營裏隻剩下幾個剛入營的新兵看守。雙方起了衝突……”
    “那幾個新兵和他們手下的江湖客打起來……傷了七個,死了兩個。”
    聽到這話。
    陳木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記得那幾個新兵。
    昨天和他一同去報道的。
    其中一個,是個關中漢子,說自己家裏有八十歲的老娘,出來當兵,就是想掙點錢,讓老娘過上好日子。
    還有一個剛滿二十,臉上還帶著稚氣,但刀法了得,已經殺過二十幾個敵人。
    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一場一場殺過來的精銳。
    沒有死在衝鋒的路上,沒有死在北莽人的刀下。
    卻被自己人,殺死在了營地裏。
    一股寒意,從陳木心底最深處,瘋狂地滋生、蔓延。
    就在這時。
    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傳來。
    蘇宗明和呂壺,帶著一大幫人,浩浩蕩蕩地走過來。
    他們臉上帶著不滿。
    “湯將軍,你是怎麽帶的兵?黑騎營那幫泥腿子,不僅不聽令,還敢對我們動手!難道想謀反嗎?”
    呂壺惡人先告狀。
    湯仁牧冷冷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算了,把虎符交出來吧。”
    呂壺一伸手。
    湯仁牧還是沒有說話。
    呂壺拿出聖旨,晃了晃,拔高聲音:“聖意難違,湯將軍,你也不想讓你遠在京城的妻兒,為你擔待吧?”
    赤裸裸的威脅。
    “你敢!”
    熊勳勃然大怒,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腰間的佩刀“鏘”地一聲出鞘半寸。
    “住手!”
    湯仁牧攔住熊勳,把他腰間的刀按了回去。
    一旦動手,就是謀逆。
    謀逆,是要誅九族的。
    他們這些鎮守邊關的將領,家人都被扣在京城,說好聽點叫在京城享福,說難聽點就是人質。
    這是南虞朝數百年來的規矩。
    熊勳雙目赤紅,死死地盯著呂壺,胸口劇烈起伏,卻終究還是把刀按了回去。
    湯仁牧緩緩地,拿起石桌上那枚代表著兵權的虎符。
    他的動作很慢,仿佛那枚小小的虎符,有千鈞之重。
    他閉上眼睛,將虎符遞了出去。
    呂壺一把搶過,在手中掂了掂,臉上露出笑容。
    “很好。”
    蘇宗明也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的目光掃過熊勳,又落在了陳木身上。
    熊勳作為萬夫尉,是黑騎營的二把手,湯仁牧不在,一般就由他作先鋒。
    但他這個脾氣……
    不能讓他統領著黑騎營,護送突圍。
    太危險。
    得選個好拿捏的。
    “呂大人。”
    蘇宗明轉向呂壺:“黑騎營乃國之重器,先鋒人選,必須慎之又慎。”
    呂壺會意,撫著胡須道:“蘇大人言之有理,依你之見,何人可擔此任?”
    蘇宗明的目光,落在陳木手裏的虯龍吟鱗槍上。
    “我看,陳木就不錯。”
    “他年輕有為,勇冠三軍,又深明大義。”
    “由他來統領黑騎營,再合適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