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黎明前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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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下的落鳳城。
    並不像往日那樣安寧。
    這座城池被北莽人占領不過幾天,正處於最有“油水”可榨的黃金期。
    白天自然是大肆燒殺搶掠。
    即使到了深夜,也有不少北莽士卒,借著守夜巡邏的名頭,或是搜刮財物,或是奸淫婦女,或是單純殺人取樂。
    城池之中,仿若地獄。
    “嗚……嗚嗚……”
    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蜷縮在冰冷的石磨後麵,渾身抖得如同風中落葉。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淚水卻不敢流下來。
    幾個狀若惡鬼的北莽士兵衝進屋子。
    他們一腳踹翻米缸,用野獸般的目光,在不大的院子裏逡巡。
    他們的目光落在娘親身上。
    爹爹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擋在娘親麵前。
    然後……
    然後,一柄冰冷的彎刀,便輕易地刺穿了爹爹的胸膛。
    爹爹倒下了,眼睛還死死地盯著她的方向,嘴巴微微張著,似乎想說什麽。
    娘親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撲了上去,卻被另一個北莽士兵粗暴地抓住頭發,拖進了裏屋。
    很快,裏屋便傳來了娘親更加淒厲的哭喊,以及那些魔鬼肆無忌憚的狂笑。
    小女孩不敢看,也不敢聽。
    她隻能拚命地捂住嘴,將頭埋進膝蓋裏,祈禱著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噩夢。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的聲音漸漸平息。
    幾個北莽士兵心滿意足地走了出來,他們一邊擦拭著彎刀上的血跡,一邊用聽不懂的語言大聲說笑著,仿佛隻是碾死了一隻螞蟻。
    他們沒有發現躲在石磨後的小女孩,徑直離開。
    又過了許久,小女孩才敢緩緩地抬起頭。
    月光下,爹爹還躺在那裏,身下的血已經匯成了一灘。
    裏屋的門開著,娘親的衣服被撕得粉碎,了無生息地躺在床邊,雙眼空洞地望著房梁。
    “爹……娘……”
    小女孩終於忍不住,發出了微弱的呼喚。
    回答她的,隻有死一般的寂靜和呼嘯而過的寒風。
    她再也忍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地湧出。
    “有沒有誰,可以來救救我們……”
    ……
    城南。
    一座古樸的祠堂。
    這裏供奉著落鳳城趙氏一族的列祖列宗。
    祠堂的大門被死死地頂住,數十名趙氏族人,手持棍棒、菜刀,甚至還有幾把生鏽的獵弓,神色緊張地守在門後。
    祠堂的正中央,族長趙伯言須發皆白,拄著一根龍頭拐杖,麵色凝重。
    在他的身後,是上百名瑟瑟發抖的婦孺。
    “族長!北莽韃子在外麵放火了!”
    一名青壯臉色煞白地跑來匯報。
    “咳咳……”
    濃煙,已經順著門縫和屋頂的瓦片,鑽了進來,嗆得人睜不開眼。
    “跟他們拚了!”
    “對!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我趙氏一族,沒有孬種!”
    族中的男人們群情激憤,紛紛怒吼。
    趙伯言看著這些血脈相連的族人,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痛苦與決絕。
    他知道,憑他們這點力量,衝出去無異於以卵擊石。
    但……
    難道就要在這裏,被活活燒死,熏死嗎?
    “開門!”
    趙伯言用盡全身力氣,將拐杖重重地頓在地上。
    “我趙氏子孫,就算是死,也要站著死!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殺!!”
    祠堂的大門,轟然打開。
    數十名趙氏男丁,發出悲壯的怒吼,朝著門外那群手持火把、獰笑不已的北莽士兵,發起了決死衝鋒。
    然而,迎接他們的,是冰冷的刀鋒和無情的箭雨。
    片刻後。
    祠堂燃起大火,列祖列宗的牌位在火焰中燃燒,趙伯言倒在火中,發出最後的聲音。
    “……有沒有誰,可以來把這些畜生殺光啊!”
    ……
    城西。
    一戶茅草屋。
    幾個北莽士兵一腳踹開柵欄門,闖了進來。
    屋子的主人,是一個看上去老實巴交的漁民,身材魁梧,皮膚黝黑,雙手布滿老繭。
    見到這些凶神惡煞的士兵,他沒有絲毫反抗,露出了諂媚的笑容,用生硬的肢體語言,表示願意交出家中所有的財物。
    他捧出一個小木箱,裏麵有幾塊碎銀和一些銅錢。
    為首的北莽百戶一把搶過箱子,嫌棄地掂了掂,隨即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漁民的臉上。
    “南虞的軟骨頭。”
    他用北莽話嘲笑著。
    漁民的臉上,瞬間出現一個清晰的巴掌印。
    但他依舊陪著笑,點頭哈腰。
    幾個北莽士兵見他如此窩囊,更是來了興致,輪流上前推搡他,扇他的耳光,以此為樂。
    就在這時。
    一個士兵餘光瞥到,屋子床榻角落,露出一抹紅色。
    他走過去抽出來一看,是個女人穿的紅色肚兜。
    有女人!
    他眼中閃過一絲淫邪的光芒,立刻在屋子裏仔細搜查起來。
    很快,那名士兵便在床底下,發現了一個暗格。
    他興奮地叫喊著,一把掀開床板。
    暗格裏,一個年輕的女子正蜷縮在裏麵,瑟瑟發抖。
    她長得極為清秀,皮膚白皙,哪怕是在昏暗的光線下,也難掩其動人的姿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懷著身孕,肚子高高地隆起,顯然即將臨盆。
    “嗷——”
    幾個北莽士兵看到這一幕,卻是更加興奮起來。
    他們獰笑著,就要伸手去抓那個女子。
    “夠了!”
    一直逆來順受的漁民終於爆發。
    他一聲低喝,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竟硬生生地掙脫兩個士兵的束縛。
    “找死!”
    一名北莽士兵見狀,舉起彎刀,便朝著他的脖子砍去。
    然而,那漁民的動作,卻比他更快。
    他一個側身,躲過刀鋒,順勢抄起了牆角立著的魚叉。
    手腕一抖,魚叉如毒龍出洞,後發先至,精準地刺穿了那名士兵的咽喉。
    “噗嗤!”
    鮮血,噴湧而出。
    另外幾名北莽士兵見狀大驚,齊齊舉刀衝了上來。
    漁民的眼中,再無絲毫的懦弱與膽怯,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殺意。
    他步法迅捷,始終保持著和敵人的距離,北莽彎刀砍不到他,他手裏的魚叉突刺,卻能直擊要害。
    短短數息,剩下那幾名北莽士兵,便盡數倒在了血泊之中。
    “當家的……你什麽時候學的武藝……”
    床下女子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與你說過的,我曾經在神威鏢局當過兩年鏢師……以前你都不信……”
    漁民露出一絲苦笑。
    眼下全城都已被北莽人占領,他殺了人,這血腥味,根本瞞不過去。
    等到天亮,北莽人搜查過來,還是難逃一死。
    會武藝又怎樣呢?
    能打得過五個,七個,十個……
    打得過百個千個麽?
    妻子即將臨盆。
    想帶她逃,也幾乎沒可能逃出去。
    狗日的北莽。
    狗日的世道。
    老天爺,能不能開一次眼?
    漁民上前,和妻子緊緊相擁。
    在他背後,天際上出現一抹魚肚白。
    天快要亮了。
    “當家的,你聽到了麽?”
    “聽到了,好像是……”
    “外麵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