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玄壇引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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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腳確實不一樣。
    趙甲從沒見過這樣的妖怪。
    即保留著純粹妖怪秉性,又像是學過人間禮法,卻依舊坦蕩。
    看起來是一隻不足四尺的黑貓,趙甲卻始終覺得三腳才應該是真正的大妖怪。
    世間怪事常有,誰又能真的全清楚。
    糊塗有糊塗的好處。
    日頭西斜。
    眾人草草用過飯食。
    趙甲領著人去搭建儀壇。
    玄壇以黃土為墊,高三尺,按照五行方位拱衛。
    壇上,一杆高大的幡圖徐徐展開,在晚風中飄動,繪於其上的五通神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會從圖中跳出來。
    香爐像是個小鼎立於真靈圖前,粗細沙混合又鋪一層厚厚的香灰。
    以新起曬過的幹黃土壓住紅色毛氈。
    “比砍頭的刑台還氣派。”小個抱著肩膀看著那些進出往來的兵丁。
    他們兄弟沒有參與玄壇的建設,不是因為厚待和偷懶,而是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現在得保存好體力,不宜輕動。
    至於那事是什麽?
    看兵丁泥匠形色匆匆就知道了,他們生怕被看中留下。
    壯子抱著一個大瓷碗,粗糧光餅以及糙米高高壘起,他拿著木勺挖著吃。
    看到小個的眼神,壯子攤手木勺:“呐!”
    “你自己吃吧。”小個無奈的笑了笑,黃泉路上做個飽死鬼也不錯。
    這不是他咒壯子,而是他清楚的知道他們和五通神的差距,上回要不是三腳拚命阻攔,他們早就被五通神消化拉在山崗崖澗。
    “這回壯子吃飽,穿著重甲,不廢物!”壯子捶了捶身上的甲胄。
    “我們頂多算是壯聲勢的嘍囉,決定勝負還得看那兩個半。”
    小個稍微鬆了鬆甲。
    大嘴尋摸一圈問:“怎麽還有半個?”
    “鎮魔校尉高將軍算一個,三腳算一個,頭兒算半個,可不是兩個半。”
    “既是嘍囉還賴著做甚。”
    聽到聲音的小個一愣,循聲看去,驚道:“老爺子不在家養傷來這做什麽。”
    說話之人正是許久未見的老成,自上次剿匪受了重傷,老成一直在休養,這才幾天就又出門。
    老成不以為意,兀自吧嗒抽旱煙:“來就有二兩銀子,我這條老命丟也得丟在沙場上。知縣呂大老爺親口承諾,誰能殺五通神賞銀一百兩。”
    “嗐,您老還想掙那一百兩?”
    誰不知道這一百兩早就有主,是大老爺為了巴結鎮魔校尉扯出的賞金。
    在幾人閑話的時候玄壇已經建好。
    黃昏。
    未至黃昏。
    縣尉雷濟嘴裏嚼著餅子,五十兵卒默默用飯。
    最前兩排著玄色重甲,後排是褐色的輕甲,有十方勁弩,二十個斜挎弓箭的弓手,是整個梅蘭縣最精銳的兵丁,也是他這個縣尉的底蘊。
    其中不乏他的子侄和幹兒子,均是良家子。
    上回圍剿水匪的時候他也隻帶了一半,留下一半在縣城策應。
    這回要獵妖怪,他帶齊了人馬。
    “三老爺,已經安排妥當。”捕頭周良赫然在列。
    他不來不行。
    雖說稅銀是在大夥兒手中丟的,實際上押送負責人是他,查抄清泉寺頂多是緩了幾分,隻有找回稅銀才算將功折罪。
    “埋於民房。”
    雷濟將五十兵卒分成五什,也就是十人一隊埋在周圍民房中,隻等著五通神出現就迅速圍困府邸。
    ……
    月上樹梢。
    素色塗抹天井一片白。
    沐浴更衣後的趙甲雙手持三柱高香,每一柱都有拇指粗細,星火飄然落下瑩亮灰燼。
    緩慢而行的趙甲至香爐前,躬身將高香插入爐中,抬頭看向清風微動的躍然猿怪。
    抿嘴舔了舔嘴唇,壓下心底的悸動,掐著法決,斧正顫音低頭念誦:“婆娑衍那演底,五通老爺顯威靈。”
    “善信趙甲,拜請五通老爺!”
    埋於院落八方的八個力士緊張的屏氣凝神。
    寂靜。
    每一息都如此漫長。
    ……
    霧,
    如期而至。
    水銀瀉地般淹沒了庭院,仿佛置身於迷離幻境,在燈火闌珊處,身著紫衫的華服美男子踏開腳下的煙雲來到人間。
    “動手!”
    八方力士一人攥住一角,猛然一扯,就要把藏在幹黃土下的鐵網掀出,然而八人卻猛然跌了個東倒西歪,任憑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根本沒法拽出鐵網。
    借著月光一看,幹黃土早就變成了水流湧動的泥濘地。
    朦朧霧氣中的紫衫男子咧嘴,撕開身上幻,露出妖怪本相。
    “吼!”
    妖怪怒嘯長嘶。
    上方雲氣陡然聚集,傳來撲簌簌的聲響。
    唰的一聲。
    霧氣凝成水降在院中,淺淺沒過腳踝。
    五通神張開雙臂。
    天空月正明,地上水如霜。
    頭頂鴉群嘎嘎呼嘯投下石子,叮咚叮咚沒入淺水。
    明火豎起,甲胄陳列圍住院落。大門轟然撞開,重甲頂在前麵,身後是擎張勁弩,以及拉滿的二十張弓。
    “放!”
    雷濟暴喝。
    箭矢如雨揮灑而去,勁弩長箭追星趕月。
    五通神凜然不懼,粗糙大毛手猛然一抬,地上的淺水與黃土混合而成的泥,形成一塊水土大盾,擋在五通神的麵前。
    長弓射出的箭矢陷入其中無法動彈。
    勁弩威力足夠穿透泥水大幕,可是在破開泥盾後就已經失去威力,根本無法傷到五通神。
    雷濟的眼珠子差點蹦出來。
    五通神三步並做兩步,兩步趕成一步,直奔趙甲。
    上一回有信徒敢砸碎他的泥塑,還有頭貓怪讓他受了點輕傷,雖無礙卻讓他大怒不已,他要先殺了這個戲弄自己的人,來保持布道者的威嚴。
    “哪裏走!”
    壯子大吼一聲,舉刀就擋。
    嘭。
    著甲的壯子倒飛出去撞上院牆。
    這一次他還能爬起來卻搖晃的走不動路。
    咻!
    光與影在一瞬間重疊在一塊,分不清是月光還是寒影,亦或許是風。
    五通神側眸一瞥。
    原來是劍光。
    刺啦。
    抬手抵擋的五通神猛然向後跳開,垂下的手臂劃開一道皮開肉綻的口子。
    他轉身就要踏霧上房簷,卻不料在他起身的霎那,一條粗壯的野獸爪橫空掃來,沒有依憑的五通神從半空中墜落。
    抬頭一瞧。
    一頭吊睛白額的斑斕猛虎正盤踞於房簷。
    在月光下虎視眈眈。
    五通神認出這頭虎怪。
    是手下敗將,險些被他活活打死。
    鎏金獸瞳挪動回來,看向斬開他手臂的劍客。
    豹頭環眼著青靛色團花戰袍的鎮魔校尉高慶之,持一把晶瑩剔透的寶劍。
    寶劍像是背玉石拚湊打磨成一塊,在月下閃爍寒芒,沾染的鮮血也慢慢的滑落,像是根本不會留存任何血液腐蝕劍身。
    高慶之獰笑一聲:“放紙鳶!”
    小個迅速放飛紮好的紙鳶。
    奇了。
    那兩尺大小的紙鳶迎風漲大,眨眼的功夫竟然將整個院子全都蓋住,猶如天狗吞下明月,隻留下引起恐慌的陰影。
    “孽畜,你的事發了。”
    高慶之提鋼刀割斷黑冠子公雞的脖子。
    雞血徑直融入地上的淺水。
    “它跑不了!”
    雷濟大喜指揮兵卒堵住大門。
    撕開外袍露出內甲的趙甲攥緊樸刀逐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