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照野是有心理準備的。
    但當看到地上堆得跟土丘似的行李，他眉心還是跳了跳。
    但也沒說什麽，跳下拖拉機，衝鹿嬈和柳愛紅點了下頭，就開始往車鬥裏搬東西。
    鹿嬈在短暫的心虛後就釋然了，跟著一起搬起來。
    “傅大隊長。”柳愛紅做了好幾次心理建設，才強迫自己適應麵前的小山嶴大隊長，心裏已經罵開了。
    “他娘的，這小子還是這麽凶，也不知道吃什麽長大的，吃得這麽壯不說，還越長越凶。”
    “上次跟我們搶鎮西那塊黑市的地盤，差點被他黑吃黑。這小子就從來不肯吃虧的，索幸人品還算板正，不然還真不放心大小姐去他那兒。”
    柳愛紅心裏嘀咕著，麵上已經端上笑容，手上拿了個包裹往車鬥上般，一邊說著：“傅大隊長，以後我們嬈嬈就拜托你照顧了。
    “她啊從前在城裏長大，沒吃過苦，前些日子才找回來，哎我那早死的表姐命苦，就這麽一個閨女還陰差陽錯抱錯了。
    “好在如今終於找回來了，你看，這好不容易失而複得，我不得使勁寵著她？我自己沒個孩子，以後啊她就是我的眼珠子心肝寶貝兒，我是恨不得把家裏的東西都給她搬過去才好。
    “說實話，我一點都不想她去下鄉的，可這孩子覺悟高，非要去給祖國的建設添磚加瓦，我這不是拗不過她嗎？就隻能在物資方麵多補償她了。”
    柳愛紅說到這裏，抹了把真情實感的眼淚，目光灼灼地望著傅照野：“傅大隊長，你說我準備的這些東西，不多吧？”
    傅照野正把一包行李往車鬥裏放，聞言動作頓了頓，如實地回道：“不多。”
    鹿家二爺顧玉成被下放到山嶴大隊的消息已經傳開，這幾天青山鎮的很多牛鬼蛇神都在暗中盯著了。
    他自然也聽到了很多關於滬市鹿家的傳聞。
    鹿嬈幾乎是光手來下鄉的，如今有柳愛紅這個地頭蛇當靠山，未來的日子不會難過。
    倒是那位鹿家的千金喬述心，如今的處境並不好。
    昨天落水住進醫院，當晚就有不少人暗中去探過情況。
    這時候，旁邊已經站了不少愛看熱鬧的圍觀群眾。
    有人認識柳愛紅，其中有幾個平常跟柳愛紅關係不錯，便忙上來問情況。
    “她是我大侄女！”柳愛紅高興地又跟他們講了一遍。
    不出一小時，差不多整個青山鎮都會知道，那個不嫁人的潑婦柳愛紅，抱錯多年的大侄女找回來了，她寵得跟眼珠子子似的。
    誰都知道柳愛紅家裏有錢，如今看到她給大侄女準備的物資，一個個真是羨慕的眼睛都綠了。
    但沒有一個敢說些什麽。
    不說柳愛紅本身的戰鬥力，光是聽說大侄女下鄉的地方是小山嶴大隊。
    大家齊齊退後一大步。
    “小山嶴？挺好挺好。”
    “姑娘運氣不錯，竟然能到小山嶴當知青，好好幹。”
    “小山嶴？惹不起惹不起。”
    鹿嬈再次感受到了小山嶴的威名赫赫。
    她也發現了，大家對小山嶴似乎都有意無意地在回避。
    “難怪劇情裏，極少聽人說起小山嶴大隊的事情，如今要不是我到小山嶴插隊，怕是也是無人會主動提起。”
    鹿嬈有點理解為什麽劇情裏的她，對小山嶴一點都不了解了。
    行李很快就裝完了。
    裝了滿滿一車鬥，除了角落裏放著鹿嬈跟鐵牛同誌換的野貨，其他地方都被塞得滿滿當當。
    柳愛貼心地準備了麻繩，把行李綁好後，站在那裏和鹿嬈依依不舍地告別。
    又叮囑了好一會。
    鹿嬈上前擁抱了她一下：“等回頭來鎮上，我就來看您。”
    “好。”柳愛紅這才推著板車離開。
    隻是走了一會覺得不對勁，忙將手伸進口袋裏，果然摸出來一小卷毛票。
    她頓時紅了眼眶，哭笑著道：“大小姐這性子，真是跟老爺子一模一樣。”
    但她是開心的。
    她柳家，終於能替鹿家做些什麽了。
    還有那個長得明豔動人又英氣勃發的女孩子，柳愛紅心裏對她滿滿的都是慈愛。
    仿佛眼前又浮現出那個大雪天抱著一隻妝奩追出來的三歲小姑娘。
    “柳嬸子，這裏是我攢的治病的良藥，給柳奶奶吃，祝柳奶奶身體康健。”
    小姑娘偷偷地跑出來，追了他們好遠的路，把東西給他們後又一個人跑回去。
    柳愛紅看過，那都是鹿家最好的藥，小姑娘不知道她的爺爺已經給過他們一盒了，還是將自己那份也拿了出來。
    她娘那時已是藥石罔顧，後來靠那些藥硬生生多享了一年福，最後沒有痛苦地走了。
    “多好的小姑娘。”柳愛紅抹抹眼淚。
    她一定要守護好大小姐！
    拖拉機旁。
    車上是一點能坐人的空隙都沒有了。
    要坐車，得坐到駕駛座旁邊，和凶巴巴的鐵牛同誌緊挨著。
    鹿嬈淡定地指指停在一旁的自行車：“鐵牛同誌，我自己騎自行車回去。”
    正好。
    上午明麵上的事情全都辦完了。
    下午要去辦一點見不得光的事情。
    傅照野站著沒動：“支書和張奶奶讓我怎麽帶你來怎麽帶回去。”
    爺爺奶奶們深沉的愛啊。
    鹿嬈深呼吸，微笑：“我想起來還要去一趟郵局，您先走。”
    她說完單腳跨上車，騎了就跑。
    然後。
    後麵拖拉機突突突地追了上來。
    鹿嬈抬頭望天。
    總覺得人的責任心這麽強也不一定好。
    【主人，拐左邊巷子裏，快點快點。】
    【右拐，左轉往前。】
    有小係統幫忙。
    十分鍾後，鹿嬈終於擺脫了後邊的鐵家夥。
    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趕緊進入空間，翻出自己準備的最破舊的襖子，給臉喬裝打扮了一番，再出來，就是一個胖了兩圈高了五公分拎了個破籃子的四十歲大叔了。
    鹿嬈第一步先去醫院。
    之前在鎮上閑逛的時候，她已經打聽清楚。
    張顯富被兩個大舅子打傷後，到現在還在醫院裏住著，他兒子張為民是個大孝子，這兩天一直在醫院裏陪床。
    既然知道張為民跟敵特有關，鹿嬈自然不會放過他。
    恰好喬述心也在住院，這不是巧了嗎？
    鹿嬈拎著一籃子新鮮的大蘋果摸進醫院的時候，正好看到劉天賜三人被人抬在木板上，滿醫院找著喬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