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闖“大醬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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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陳軍扛著一頭麅子回來時,天色早已沉得像潑了墨。
    篝火劈啪跳著,將雪地照得亮堂堂的,而火堆旁插著的一排雪鞋,在暮色裏格外紮眼。
    陳軍心裏犯起嘀咕:
    這都過了清明,山裏的雪就算沒全化透,也不至於要備雪鞋啊?
    打過招呼後,他蹲下身收拾麅子,手上利落開膛剝皮,餘光卻不住往那排雪鞋瞟。
    越看越覺出不對勁,鞋框明顯比尋常的大了一圈,鞋底的網格編得密不透風,連邊緣都多纏了兩道藤條,瞧著就格外紮實。
    “說是要過沼澤。”
    林燊的聲音從身後悠悠飄來,她正往火堆裏添柴,火星子隨著話音濺起。
    “大醬缸!”
    陳軍手底猛地一頓,茅塞頓開,
    “敢情曲老頭打的是這主意!”
    “大醬缸?”
    林燊轉過身,眼裏滿是好奇,
    “那是什麽?”
    “就是片無邊無際的沼澤地,老輩人說那地方邪乎,說是隔著個世界。”
    陳軍拿起刀剔著骨縫裏的碎肉,語氣沉了幾分。
    “世界?”
    林燊眼睛睜得更大,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顯然被勾起了興致。
    “別瞧我,我也是聽師爺念叨過,真沒去過。”
    陳軍笑了笑,手上動作卻沒停,心裏頭卻打起了算盤,
    “這夥人,打得真夠精的!”
    他清楚 “大醬缸” 的門道。
    這個時節,沼澤表層剛開化,稀泥裹著殘冰,看著凶險,實則還能過。
    可這也藏著巨大的危險,此時雖算 “能過”,卻絕非最佳時機,稍有不慎就可能陷進冰窟窿。
    這片沼澤師爺說過,一年裏就兩個月能過,深冬時節沼澤能被凍實成嘍。
    不過比冰窟窿更危險的卻是人!
    這讓他心頭想起師爺當年的話:
    “大醬缸裏自來就有‘坐地虎’。”
    這些歹人專盯著挖金、尋參的隊伍下手,劫掠財物不說,碰上硬茬子還會下死手。
    建國前這些人自感世道變化,全躲進了抗聯留下的密營苟活,“老營子”就是這麽形成的。
    特別是這幾年開展的“大運動”,很多牛鬼蛇神在外邊沒了活路,都躲了進來,拜入了“老營子”。
    這些年雖沒再聽說大規模作亂,可深山裏的隱患,從來都藏在暗處。
    陳軍忽然想起當初遇見的魏援朝,那小子正是進林子投奔“老營子”去了,原本是奔著“引虎吞狼”的打算,可惜沒成!
    要不要跟曲爺提一嘴?念頭剛冒出來,又被他按了下去:
    “不妥!說了反倒不合適!”
    篝火將他的影子投在雪地上,忽長忽短。
    陳軍握緊了手裏的刀,將麅子肉切成規整的大塊。
    “留點肉熏成肉幹,估摸著這兩三天,咱們都沒法生火。”
    曲爺的聲音從火塘邊傳來,他抽了口煙,目光掃過陳軍手裏的麅子肉,又問:
    “聽你幹爺說過‘大醬缸’沒?”
    “聽過。” 陳軍應道。
    “嗯,到了裏邊,萬事小心。”
    曲爺這話沒頭沒尾,煙鍋裏的火星忽明忽暗,卻再沒多說一個字。
    陳軍識趣地沒追問,心裏卻明鏡似的, 這是臨戰前的叮囑,千言萬語都藏在 “小心” 二字裏。
    或許是都知道明天要闖險地,夜裏營地靜得出奇。
    連向來愛說兩句的 “快手劉” 都早早鑽進了睡袋,隻有篝火在雪地裏跳動著火苗,映著眾人緊繃的側臉。
    後半夜的山風帶著寒氣,陳軍正裹緊大衣盯著火堆,“老穩當” 叼著煙袋走了過來,煙杆上的銅鍋泛著紅光:
    “我來換你,回去歇著。”
    “這還沒到時候呢,您來早了。”
    陳軍有些詫異。
    “睡不著。”
    老穩當往火堆裏添了塊柴,火星子濺起來,
    “你小子聽過‘大醬缸’?”
    “長輩提過幾句。”
    “那知道過了‘大醬缸’,裏邊的事不?”
    陳軍搖了搖頭。
    老穩當猛吸一口煙,煙圈在冷夜裏散得快:
    “小子記好,平安過了這關,裏頭的世界就不是咱們現在這樣了。到時候心要狠,不然在山裏活不久。”
    “叔,您多透點信唄?”
    陳軍趕緊追問,順勢往他身邊湊了湊。
    誰料老穩當頭搖得像撥浪鼓:
    “山把頭沒跟你細說,我就不能多嘴 ,這是規矩。”
    他拍了拍陳軍的肩膀,煙袋鍋在鞋底磕了磕,
    “把我這話刻心裏,歇著吧。”
    陳軍看著他沉肅的臉,知道再問也沒用,隻好裹緊衣服往睡袋走。
    夜風穿過林梢,帶著幾分說不清的寒意。
    天還沒亮透,墨色的山林裏隻有火把搖曳的光。
    眾人已經站在了 “大醬缸” 邊緣,腳下的雪地漸漸變成了泥濘的凍土,踩上去 “咯吱” 作響。
    這回領頭的不再是 “夜不盲”,曲爺親自走在最前,臉上沒了往日的溫和,每一步都踩得極穩,火把的光映著他緊繃的下頜線。
    “跟上!把繩子套好!”
    他頭也不回地喊了一聲,率先踏入了那片朦朧的沼澤邊緣。
    眾人不敢怠慢,迅速解下腰間的短繩,一一扣在貫穿隊伍的長繩上。
    繩索繃緊的 “嗡” 聲在寂靜的晨霧裏格外清晰,將每個人的安危連在了一起。火把的光暈裏,沼澤深處隱約騰起白汽,像一張張開的巨口,等著他們踏入。
    陳軍快步跟上林燊,趁前邊隊伍沒人留意,壓低聲音湊到她耳邊:
    “你的功夫別輕易露。”
    林燊腳步一頓,回頭迎上他認真的目光,睫毛在晨光裏顫了顫,輕輕點了點頭。
    “關鍵時刻再說。”
    陳軍放下心,又用手虛虛比了個手槍的形狀,眼神裏帶著詢問。
    林燊沒說話,隻是再次點頭。
    這下輪到陳軍驚訝了,他忍不住上下打量起林燊 。
    雖然是皮襖、棉襖在身,可看著不算臃腫,腰間係著粗布帶,渾身上下瞧不出能藏槍的地方。
    目光掃到她腰間時,還沒來得及細想,肚子上就挨了一下不輕不重的撞擊。
    “嘶 !”
    陳軍疼得吸了口涼氣,低頭一看,林燊手裏的索撥棍正收回去,棍頭還帶著點力道。
    “這娘們……”
    他揉著肚子瞪過去,換來的卻是林燊一雙清亮的大白眼,睫毛一挑,帶著點說不清的嗔怪,轉身快步跟上了隊伍。
    陳軍望著她的背影,又好氣又好笑,這丫頭看著安靜,下手倒真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