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母親偏心,強索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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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外樹梢掠過一隻夜鴉,振翅聲劃破寂靜。指尖仍攥著那枚破鋒銅錢,邊緣刻痕嵌入掌心,留下深痕。未動,隻將銅錢緩緩收入襟口內袋,貼心跳處藏好。
    次日清晨,天光初透,阿菱輕步進來,手中捧著一方布包。低頭道:“小姐,昨夜縫在裙褶裏的紙條……已按您吩咐,今早埋進了西巷牆根的標記處。”
    點頭,起身走到床邊,從褥底抽出一尺見方的木匣。打開鎖扣,取出一枚玉佩——白玉為底,雕工古樸,正麵刻“忠烈昭彰”四字,背麵烙有宮印火紋。凝視片刻,親手係於腰間,絲絛繞兩圈,打結收緊。
    “夫人賞的蓮子羹殘渣,可交給阿七?”
    “交了。阿七說,廚房老張前日多領了三兩銀炭,賬目對不上。”
    “記下。”
    話音剛落,院門被重重推開。柳氏帶著兩名嬤嬤踏入門檻,裙裾掃過門檻時故意頓了頓,似要碾碎什麽。目光直逼腰間,唇角微揚:“你倒起得早。”
    未行禮,隻淡淡道:“母親親至,不知有何吩咐。”
    柳氏冷笑:“我是你生母,進自己女兒的院子,還需遞拜帖不成?”
    “偏院雖小,也是府中一處居所。”語氣平穩,“若無要事,還請母親守些規矩。”
    柳氏臉色一沉,身旁嬤嬤立刻上前一步:“大小姐這是什麽態度?夫人念你久病初愈,特來探望,你還敢拿喬?”
    看向她:“你是新來的吧?我認不得你。不過沒關係,威國公府的規矩我認得——嫡女居所,未經通傳不得擅入。你們今日闖進來,是想讓全府都知道,母親連這點體麵都不講了?”
    嬤嬤語塞,退後半步。柳氏盯著她,眼中怒意翻湧:“好一張利嘴!從前你沉默如死水,如今倒學會咬人了!”
    “活著的人,總比死的好。”直視她,“母親不是一直盼著我早點咽氣,好騰出地方給蘇姑娘住麽?如今我回來了,您又何必裝這副慈母模樣。”
    柳氏抬手便欲摑她,卻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喘了口氣,壓下怒火:“我今日不與你爭口舌。我來,是為取一樣東西——先皇後賜你的那枚玉佩。”
    眉梢不動:“為何要取?”
    “死者遺物,本當歸生母處置。”柳氏語氣轉冷,“柔箏即將議婚,婚書已遞至太子府。她雖是你妹妹,到底出身寒微,嫁妝單薄。那玉佩是你‘死後’所得,本就該由我做主,轉贈予她撐場麵。”
    “死後所得?”輕笑一聲,“母親說得真輕鬆。那玉佩是先皇後親臨軍營,當著三軍將士之麵授予我的。詔書明言:‘雲氏嫡女靖央,忠勇可嘉,特賜玉佩一枚,傳予後世,世襲勿替。’母親若不信,大可去禮部查檔。”
    柳氏臉色微變:“你少拿聖旨在頭上壓人!如今你既已歸來,那玉佩便是多餘之物。留在你身上,不過是占個名分罷了。”
    “多餘?”解下玉佩,托於掌心,“這玉佩隨我征戰北境三年,沾過敵血,也護過我性命。破鋒隊七百將士戰死沙場時,他們喊的是誰的名字?是許靖央!而你們,在我‘死’後燒我戰報、奪我居所、改我功勳,如今連一枚信物都不肯放過?”
    逼近一步,聲音低卻鋒利:“您說我死了,就該抹去一切;如今我活著回來,您卻還要繼續踩著我的屍骨往上爬——母親,您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柳氏震怒:“放肆!你竟敢如此頂撞長輩!”
    “我不是頂撞。”重新將玉佩係回腰間,動作緩慢而堅定,“我隻是在說事實。蘇姑娘再得您疼愛,終究非雲家血脈。她能住我的屋子,穿我的衣裳,用我的舊物,但這一枚玉佩,絕不能給她。這是規矩,也是底線。”
    “規矩?”柳氏冷笑,“在我麵前談規矩?你可知當年你父親為何讓你假死脫身?因為你太強,強到讓整個家族都坐立難安!一個女子帶兵殺敵,封侯拜將,你以為這是榮耀?這是禍根!如今你回來,還想攪得天翻地覆?”
    “攪亂家族的是誰,母親心裏清楚。”目光如刃,“若非有人勾結外人,泄露我行蹤,我又怎會死在親弟箭下?若非有人篡改戰報,頂替軍功,破鋒隊又怎會落得慘死邊關?您今日來索玉佩,看似為柔箏籌謀,實則是怕這枚玉佩喚醒那些被掩埋的真相,對不對?”
    柳氏瞳孔驟縮,嘴唇微微發顫。
    “您不必害怕。”緩步向前,“隻要您不再越界,我不追究過往。但這枚玉佩——”撫過玉麵,“它代表的不隻是恩賞,更是七百條命的交代。誰想動它,先問問我手中的刀答不答應。”
    “你——!”柳氏怒極,猛地揮手,“來人!給我搜她的屋子!把玉佩奪回來!”
    兩名嬤嬤應聲欲上。阿菱猛然擋在身前,聲音發抖卻堅決:“夫人!大小姐腰間這枚玉佩乃先皇後親賜,禮部有案可查!您若強行奪取,便是違製!出了事,奴婢願以命作證!”
    柳氏僵在原地。
    輕輕撥開阿菱,站到前方。不再說話,隻將手按在袖中薄刃之上,目光直視柳氏。
    空氣凝滯。
    良久,柳氏咬牙切齒:“好,很好。你翅膀硬了,不怕我了。可你記住,這府裏,還是我說了算!你這般桀驁,遲早遭報應!”
    轉身拂袖而去,腳步急促,幾乎踉蹌。兩名嬤嬤慌忙跟上。
    院門重合,塵埃落地。
    阿菱鬆了口氣,腿一軟,扶住門框才沒跌倒。“小姐……她會不會再來?”
    望著門外石階,那裏還留著柳氏鞋尖碾出的一道淺痕。
    “她會。”
    “那我們……”
    “怕她,就沒資格贏。”
    轉身走向屋內,從櫃底取出一本泛黃冊子,翻開第一頁,上麵寫著“破鋒名錄”。指尖滑過一個個名字,最後停在“陳千戶”三字上,用力劃下一橫。
    窗外風起,簷鈴輕響。
    合上冊子,放入木匣,重新鎖好。
    站起身,走向門口,目光投向主宅方向。
    柳氏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長廊盡頭,但她的聲音仿佛還在回蕩。
    抬起右手,緩緩握緊門框。
    指節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