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抓住把柄,適時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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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片叩響的瞬間,雲傾凰已無聲移至妝匣前。她沒有點燈,指尖徑直探入底層暗格,取出那隻油紙包。蠟印封口完好,指痕未變,她略一頷首,將其中三樣東西再次攤開在掌心。
泥印拓痕依然清晰,蝶紋繡邊微窄半寸;香屑顆粒未動,色澤沉褐帶灰;便箋殘頁上“戌時三刻”與“舊簾不卷”字跡筆鋒拖尾與頓挫如昨。她用指甲輕刮香屑,碾作細末納入袖中空管,隨即吹燃火折,將殘頁投入銅盆焚為灰燼。
阿菱推門無聲而入,垂首靜待吩咐。
“傳密語:風未起,勿驚。”
阿菱領命退下,人還未出書房,便已隱入回廊暗影之中。
雲傾凰轉身鋪開一張北境輿圖,邊緣磨損處現出多年折痕——這是她重生首日便藏入書架夾層的軍圖。她執朱筆於城南別院處圈點,又從東宮至該處沿途畫出虛線,旁注“沉水香丸流通之徑”。三樣證物分別以符號標記:蝶紋代足印,灰粒代香源,殘字代會麵時辰。
她在圖側寫下四字:“待時而動。”
隨後提劍劃破指尖,將血珠滴落墨跡之上。血幹即凝,非特定藥水不可褪去,此法源自破鋒營舊日密傳。
原物不可久留。她取來一麵雙層銅鏡,旋開底座夾層,將泥印拓片仔細嵌入,再以發絲纏繞機關扣死。又從琴匣中取出舊琴軫,撬開內芯,把香屑盡數填入,複原如初。這兩處皆是她早年布下的暗竅,非本人手法不能開啟,妄動者反遭機關所傷。
末了,她提筆另寫一紙偽證:某失勢老臣曾租用城南別院養病,留有咳血帕一方,交由西市牙人散布。若日後有人追查,必誤入歧途。
天光漸明,透窗而入時,她已將輿圖卷起,藏入床底暗槽。袖中毒囊仍在原處,昨夜所察異樣早已被她調換——囊中所盛,早已不是原先那味毒。
寧王府方向,依舊毫無動靜。
她登上西院高台,遠望飛簷輪廓。晨霧未散,王府門前石獅靜默,不見車馬往來。她取出匕首,在掌心劃下一痕。痛意清晰,神思愈明。
夜宸淵獵台相救,贈折扇、予銘片、允入地窖取戰報,看似出手相助,實則步步設局。那劍鞘裂口內的刻痕至今未解,似“歸”非“歸”,似“啟”非“啟”,或許是某種軍中暗號?若他早知蘇挽月與太子私會之事,為何隱而不發?若不知情,又為何偏偏在她追查箭鏃之時,遞來陳遠山的線索?
三種可能在她心中交織:
其一,他尚未知情,則她仍占先機,可借勢攪亂雲府;
其二,他已知卻不動,則所圖更大,或正靜待太子自曝其短;
其三,他早已將情報密呈禦前,則風暴將至,她必須趕在聖旨下達之前布完此局。
她閉目凝神片刻,再睜眼時目光已定。
暫不接觸寧王府,亦不試探其底線。靜觀其變,方為上策。
沉默非怯懦,而是藏刃於鞘。
日上三竿,院中傳來誦讀聲。
她緩步走出,見蘇挽月立於梧桐樹下,手捧《女誡》低聲誦讀,音調柔婉,一字一句,仿佛真懷悔悟之心。柳氏倚靠廊柱,含笑聽著,不時頷首:“柔箏近來勤勉許多,宮宴獻藝之事,陛下似有鬆口之意。”
雲傾凰腳步稍停,手中正捧一冊新抄《女誡》。
她緩步上前,遞出書本:“妹妹如此用心,姐姐也當自省。這本是我昨夜所抄,願與你同修婦德。”
蘇挽月抬眼,眸光微微一顫。伸手接過時,指尖觸及紙頁,不由一僵。翻開首頁,字跡工整端莊,無一塗改,確是悉心謄寫。她勉強彎唇:“謝姐姐厚意。”
兩人目光短暫相碰。
雲傾凰唇角輕揚,眼中卻凝冷如霜。
蘇挽月垂首避開,合上書冊,嗓音輕柔:“姐姐近來氣色也好轉了,想必……心結已解。”
“心結?”雲傾凰聲淡如水,“有些事,不必解開,隻需牢記。”
蘇挽月指節收緊,書頁邊緣泛起細褶。
她欲言又止,終隻低語:“姐姐說的是。”
雲傾凰未再多言,轉身離去。步履平穩,衣袂輕拂石階。身後傳來柳氏的稱許之聲,誇蘇挽月“德行日進”,又提及東宮近侍昨夜傳來消息,說太子對宮宴安排頗為期待。
她腳步未停,心中卻已落定。
蘇挽月越是故作無辜溫婉,越透出其心虛。宮宴獻藝,正是她攀附權勢、穩固地位的關鍵一步。若在此時揭破私情,非但毀其前程,更將累及雲府滿門。但她不能此刻動手。
時機未至。
太子調遣府兵往舊烽燧的消息尚未查明,夜宸淵的地窖之約仍有兩日。此時掀案,隻會打草驚蛇,令對方提前銷毀證據、轉移人證。她需等待一個更大的破綻——一個足以使皇帝震怒、百官嘩然、無人可護的致命時機。
回到西院,她取出舊琴軫,再驗香屑仍在。又查銅鏡夾層,拓片完好。一切穩妥。
阿悄步進屋,低語:“城南別院昨夜有馬車進出,辰時離府,去向不明。”
雲傾凰頷首:“繼續盯住,若見回程,立即來報。”
“是。”
她坐回案前,提筆默寫破鋒營將士名錄。一名未畢,外頭已傳來春桃的腳步聲。
藥碗照例送到,她接過,置於案角。待春桃退出,即以銀針試毒,針尖微黑,洗淨再試,二次無異。她傾去大半,留一口於碗底。
這已不是初次有人暗中下毒。
她將藥碗推至一旁,繼續書寫。筆鋒穩健,不見半分滯澀。寫至“陳遠山”三字,筆尖稍頓,繼而一筆到底。
此人若真尚在人間,必藏匿於東宮勢力所及之處。而蘇挽月與太子私會,極可能與之相關。否則,何必偏選太子所控之別院?
她擱筆起身,踱至窗前。遠處宮城輪廓朦朧可見,金瓦映日,氣象肅穆。宮宴在即,各方勢力暗湧。她心知自己正立於風暴將起的邊緣。
真正的殺局,從不顯露於喧嘩之中。
而在眾人皆以為太平時,已悄然逼近。
她輕撫腰間短劍。
鞘上裂痕依舊,昨日滲出的血跡已幹,凝成一道暗紅。指腹撫過內側刻痕,仍未能辨明其意。
但無妨。
她不需要讀懂他人的暗示。
她隻需讓所有人,聽見她的刀鳴。
院外忽有腳步聲趨近,輕而疾。
她轉身,見一名小廝模樣的人快步走來,手捧一封素箋。
“寧王府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