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毓朗:她跟別人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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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您當心腳下。”
“白天家裏怎麽樣,二叔回來沒有,有哪幾家送了東西過來,你們大奶奶今兒幹嘛了。”
自己一步登天攀上了太子爺的高枝兒,這一次就不是幾壇子酒能混得過去的。
正好今日自己這一班不當值,叫上自己在護軍營裏的人,又讓常順去把護軍營的參領給請了來,在八珍樓包了整整一進院子,請大家夥吃飯。
一來多謝上官和下屬這幾年的照顧,二來把自己提拔起來的兩個藍翎長引薦給參領多奇。
自己班裏的護軍一大半都是自己佐領下的人,還有一小半即便不是也都是正黃旗裏的子弟。自己這一走新的護軍校是從外邊調來,還是直接在兩個藍翎長裏提拔,區別可就大了。
一頓酒喝下來,多奇沒給毓朗一句準話,隻說不管來了誰都不會讓他手底下這些人受委屈,毓朗就知道自己這個護軍校的位置肯定已經有人看上了。
沒什麽好說的,自己雖然是正黃旗的佐領,雖然有個還算值錢的赫舍裏姓,雖然眼下在別人看來是攀上了高枝兒,但京城裏有靠山有高枝兒的人還是太多了。
多奇娶的妻子是孝懿仁皇後同族的旁支,孝懿仁皇後薨逝以後,萬歲爺又從佟家接了一個表妹進宮。
小佟佳氏住在景仁宮裏,雖然還沒有正式冊封,但份例已經按照妃位發了下去,佟佳氏早晚還要出一個妃甚至貴妃,這是瞎子都能看清楚的事情。
明眼人都能看明白,這是萬歲爺對孝懿仁皇後和佟家的恩典,多奇有這麽個嶽家做靠山,還不是照樣連個護軍校都安排不了。
“大奶奶今兒在正院問二太太要了咱們東院的賬冊。”
長祿和常順都是從小就跟在毓朗身邊的長隨,常順跟著出門,長祿則看著東小院和毓朗的私庫。正院和西院有什麽事,向來都瞞不過他去。今天下午的事,就是毓朗不問他也是要一五一十回稟的。
“這事老太太那邊沒什麽動靜,說不好是個什麽態度,福姑奶奶挺高興的,還沒到吃晚飯的時候就讓丫鬟去廚房拿了一壺溫酒兩碟子下酒菜回後罩房。”
“二太太那邊氣得挺狠,晚上送去西院的菜都沒怎麽動。還派人去找二老爺回來,不過二老爺當值,沒瞧見回來。”
“嘿,你們大奶奶還是個敢捅大簍子的人啊。”一聽舒穆祿氏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毓朗頓住腳步看向長祿,“那額娘那邊呢,她說沒說你大奶奶的不是。”
“沒有,大奶奶回來先去的太太院子裏,具體說了什麽奴才沒聽著,就知道下半晌的時候太太吩咐她身邊的水仙姑娘出去了一趟,說是明兒請雲錦閣的繡娘回來,給大奶奶做兩身衣裳中秋節穿。”
一聽自己額娘要主動給沈婉晴做衣裳,毓朗一顆心就徹底放了下來。也不打算往鈕祜祿氏的院子裏去一趟,就直接回了東小院。
本來是想趕緊回去問問沈婉晴今兒的事怎麽想的,誰知剛走到門口就迎麵撞上從東小院出來的福璿。
“小姑,你怎麽這時辰過來了。”
“那這麽晚了你怎麽才回來,外邊都宵禁了,也不怕步軍營和五城兵馬司給你抓了。”
姑侄倆一見麵就互相擠兌,一旁的下人都見怪不怪,毓朗還笑嘻嘻地從腰間把新得的毓慶宮的腰牌扯下來,勾在手指上給福璿看。
“小姑,得了這腰牌難道還能不請人吃飯。今天我要是早回來了,明天我那些兄弟就得背後戳著我的脊梁骨,罵我不厚道。”
“胡說,什麽兄弟不兄弟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們都是你佐領下的人,你說話他們還能不聽?”
這話說出來就算是露怯了,福璿不是蠢笨之人,隻是一年到頭除了跟著佟佳氏和兩個嫂子出門做客吃酒,平日裏真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她就知道自己侄兒是正黃旗的佐領,佐領下的旗人都得聽她侄兒的。既如此那還不是他說什麽都能算,怎麽還怕得罪人。
“得得得,這事我跟你說不清楚,這麽晚了您趕緊回去,到時候別讓老太太知道了,又成我的不是了。”
“去去去,我找你媳婦兒是說正事,你別管那麽多。瞧瞧你這一身的酒臭,等會兒進去先換衣裳,別熏著霽雲聽見沒。”
???
霽雲?
毓朗忍不住抬頭去看天上,確定這會兒天上掛著的是月亮,又低下頭來看福璿。確定這人是自己的小姑姑,甚至都有點兒懷疑晚上自己是不是真喝多了。
“你別這幅裝神弄鬼的樣子看著我,趕緊的進去吧。”
福璿今年二十,當年是家裏最小的孩子。毓朗虛歲十八又是年頭生的,是他這一輩兒最大的孩子。姑侄兩個實打實的算,也就差了不到兩歲。
毓朗小時候剛學會走路最喜歡纏著大人的時候,家裏阿瑪額娘沒空,都是福璿這個小姑姑領著他玩兒。
後來毓朗漸漸大了,福璿這個大姑娘沒法再像小時候那樣瘋玩兒,能出門的機會也少,就換成了毓朗每次出門都要帶些玩意兒回來給她。
兩人鬥嘴歸鬥嘴,關係卻是親近的。不用毓朗開口福璿就知道他心裏想什麽,有些話她不想跟毓朗說,幹脆把人往東小院裏推。想知道什麽問自己媳婦兒去,老跟自己磨什麽牙啊。
“回來了?餓不餓,我讓凝香去廚房弄個蔥油麵,你要不要也吃點兒。”
“光蔥油麵啊。”
“還有火腿燒餅、涼拌菠菜、拌肚絲和豆腐蝦皮湯。”
“不吃了,晚上喝了一肚子酒,吃不下。”
一進門,毓朗就看見歪在羅漢床上看書的沈婉晴,書是沈婉晴嫁妝裏的。原主很喜歡裝裱和擺弄印章、扇麵之類的東西。這些東西在旁人看來是玩物喪誌,在沈婉晴看來卻是遮人耳目再好不過的東西。
擺弄這些,勢必要看的閑書就多。閑書看得多了,自己以後萬一禿嚕出什麽不該禿嚕的,也就好找借口了。
沈婉晴現在就覺得自己是個專業打補丁的,不光要打補丁還要未雨綢繆給人打預防針。毓朗一進門,沈婉晴就故意借著說話的功夫,把手裏的夢溪筆談封頁朝上蓋在炕幾上,確保他能看得見。
“怎麽大晚上的看書。”毓朗看了一眼書,又走到一旁把燈罩拿下來,用專門剪燭芯的剪子把燭火挑得更亮,“書房那邊用的是白蠟燭,明天讓碧雲給你拿來。”
“不用,這個時候屋子裏都開著窗戶,都沒什麽味道。我看書用得多,點白蠟不劃算。”
真成了古人,沈婉晴才知道在這個地方過日子特別不簡單。都不說什麽吃穿用度,便是這入夜以後用的蠟燭,就壓根跟自己以前用過的不一樣。
沈婉晴還記得自己小的時候,家裏一到夏天晚上就容易停電。一停電沈婉晴就高興,因為可以把家裏備用的蠟燭都拿出來,每間房裏點兩支。
那種白蠟燭便宜,點上了也沒什麽怪味兒,沈婉晴小時候最喜歡在黑乎乎的房間裏拿手去撥蠟燭的火苗。
再不然等著蠟掉下來自己拿手去摁,有點燙但是可以忍受,蠟在手指上成了膜再摳下來一片一片的收集起來,然後等著被媽媽罵,說是玩火晚上會尿床。
那是小時候最廉價的玩樂,到了現在卻成了有點奢侈的物件。
眼下常見的燭有牛油、羊油、烏桕、黃蜂蠟和白蠟,牛油羊油的點起來煙大,也不怎麽亮。烏桕還算好用,但常見於南方。
京城旗人家用得最多的還是黃蠟燭,達官顯貴和宮裏低階妃嬪大多是白蠟和黃蠟混著用,再往上才有專門進貢的香蠟和西洋蠟,那可就更貴了。
沈婉晴不會委屈自己卻也不想浪費,與其點一根白蠟燭,還不如在屋裏多加幾個燭台把黃蠟燭點上,自己看書不費眼睛還能讓雪雁秋紋幾個把手頭的繡活兒拿到屋裏來做。
等回了後罩房就安心睡覺,別點那麽個豆大的油燈還要繡花,這麽下去用不了十來年眼睛就得半瞎,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咱們大奶奶心善,碧雲幾個遇上你這麽個主子,是她們的福分。”
“什麽福分不福分的,眼睛不好使了,你這做主子的用他們可就難了。一點蠟燭而已,還是人好好的更劃算吧。”
不大的一間屋子裏點了四個燭台,毓朗挨個把燭芯剪了一遍,聽到沈婉晴這麽說的時候,他正好在剪最後一個,手頓了一下心也跟著頓了一下。
他本想說一個奴才罷了,這個不好用那就換一個,新調L教好的奴才最劃算。但回頭看看自己一臉鄭重的妻子,這話又被毓朗給咽了回去。
沈婉晴本就分了一部分心思關注毓朗的反應,他這一頓沈婉晴也立馬反應過來,自己這話說得並不合適。不過她沒打算改,也改不了。
“不說這個了,明兒我讓常順去公中賬房那邊領蠟燭,省也不用在這個上麵省。說說別的,剛才在門口碰上小姑,她過來幹嘛來了。”
自己的大奶奶和尋常人不一樣,毓朗敏銳察覺到了。不過到底哪裏不一樣他好說不清,好在他不著急,以後的時間還長,他能慢慢、慢慢了解。
“你看你,一回來就問東問西差點兒把正事給忘了。小姑給我送了一對鐲子,三色翡翠的,水頭特別好。”毓朗不再繼續往下說,沈婉晴也從善如流不再提及,有些事沒法說服,倒不如不提。
無事獻殷勤,當然是有事求到沈婉晴身上,“她說一等公府給老太太下了帖子,中秋節有個賞菊的宴席,她想要我也跟著一起去,去了幫她看看有沒有什麽合適的人家。要是有,就盡快把她的親事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