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舟從軍區回來，眉宇間帶著冷冽，徑直找到正在熬粥的沈知微。
    “李曼和陳衛東，暫時解除審查了。”
    沈知微攪粥的手一頓，猛地抬頭，“為什麽？證據不足？”
    她親手收集的李曼挪用公物，生活作風不檢點，以及陳衛東與李曼不正當往來，甚至陳衛東偷賣部隊的東西，難道都是白費功夫？
    “李曼用了些手段。”顧硯舟聲音低沉，“她向上級預言了一年後的訓練場火災，並檢舉了一些後勤問題，作為立功表現。”
    沈知微心一沉，“她怎麽會知道？”那個可怕的念頭再次浮現。
    顧硯舟眼神銳利，“不管她怎麽知道的，這種預言無法證實，卻成了她脫身的借口。”
    “但這隻是開始。”
    他看向她，語氣斬釘截鐵，“他們的釋放是有條件的，仍在監控下，李曼的異常，本身就是最大的疑點。”
    “我已經安排人重點調查她信息的來源。”
    沈知微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
    對，不能亂！她必須去確認李曼的異常！
    ·
    借口要去廠裏工會問問父親以後工作的事情，沈知微離開小院，她沒有去廠裏，而是繞到文工團宿舍樓附近。
    她知道這個時間點，李曼很可能剛被教育完回來。
    “哥，這次多虧了你上下打點，放心，虧不了你。”李曼的聲音壓低，但躲在老魁樹身後的沈知微也聽得一清二楚。
    “別看現在鬧得凶，過幾年風向就變了，等到82年那會，現在這些條條框框就沒了，你的職位也能升一升，我們現在籌錢把南邊那塊地買了。”
    “到時候變成開放特區，我們就有的是錢了。”
    【表情】李曼怎麽會是知道那麽久後的事情？
    還說得如此篤定。
    “那我還是聽你的。”李建業的聲音有些驚疑，但也沒問下去。
    “以後跟著我，保證讓你步步高升，隻是沈國棟那些研究，現在看著不起眼，那以後……可是能值好幾個億啊！”
    “必須搶到我們手裏。”
    好幾個億？
    她神色難看，這是什麽計量單位，這年代萬元戶都是鳳毛麟角，李曼她……到底在說什麽。
    李建業嘟囔，“幾個億？比萬還多？那是多少錢啊！”
    “夠你花十輩子的錢！”李曼冷笑，“所以必須搞到手，等風頭過去了，你就按我說的做。”
    她還在說著，“等我們把沈知微那蠢貨收拾了，再……”
    沈知微聽得渾身發冷，悄悄後退幾步，卻不小心踩斷了地上的枯枝。
    “誰？”李建業扭過頭。
    沈知微轉身就跑，心跳如擂鼓，直到衝出文工團大院，她才扶著牆喘氣，腦子亂成一團。
    李曼的話遠超認知，她幾乎能確定，李曼也重生了。
    “知微。”一個熟悉又令人作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陳衛東剛從禁閉室出來，臉色憔悴，擠出自認為深情的笑，“我是來向李曼同誌道謝的…你聽我解釋，我和她真的隻是幹兄妹…”
    她聽著陳衛東的解釋，隻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前世真是瞎了眼了。
    怎麽會為了這麽個虛偽自私，軟飯硬吃的男人，付出了一切，葬送了整個家庭。
    “陳衛東，你騙鬼呢？”她冷笑，從包裏掏出賬單摔在他麵前，“瞪大你的狗眼看，這些年你吃我沈家的，穿我沈家的。”
    “拿我爹媽的血汗錢去養你的好妹妹，這上麵每一分錢都烙著你吃軟飯的印子！”
    白紙黑字的賬單散落一地，瞬間引來圍觀。
    過往看熱鬧的文工團和路過的軍屬都停了下來，指指點點。
    “天老爺！這麽多錢啊！這男人也太心黑了！”
    “這簡直不是人啊！”幾位大媽看不下去，指著陳衛東鼻子罵，“白眼狼！丟盡軍屬的臉！”
    “沈家丫頭多好啊！以前任勞任怨伺候他一家老小，李曼那狐狸精也不是好東西！”
    各種指責，唾罵如同冰雹般砸向陳衛東。
    他原本精心維持的模仿軍人的形象，這兩天成了過街老鼠。
    陳衛東被當眾揭穿老底，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沈知微，老子娶你是你們沈家祖墳冒青煙，還敢跟老子算賬？信不信老子讓你名聲臭得整個軍區沒人敢要！”
    陳衛東是徹底翻臉了。
    沒顧忌沈知微冷下的臉，繼續補充著，“沈知微，就因為你這張死人臉！不懂伺候人，我才去外麵的，都是因為你！”
    把他做錯的事如同汙水一般朝她潑來。
    沈知微眼神一冷，沒有絲毫猶豫，揚起手。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陳衛東的臉上，力道大地打得他一個踉蹌，半邊臉都紅腫了起來。
    “打得好！”人群爆發出喝彩和嘲笑。
    沈知微甩了甩發麻的手掌，“讓我身敗名裂？先把你這些年吃軟飯的錢吐出來！整整兩千塊！少一分錢！我就去軍區門口貼大字報！”
    “讓所有人都看看陳副營長的真麵目。”
    陳衛東捂著臉，火辣辣的痛感和鋪天蓋地的羞恥讓他失去理智。
    “你亂說什麽！”他大喊著朝沈知微撲來。
    “哎喲！”
    他腳下一絆，竟重重摔了個狗吃屎，狼狽不堪地嚎叫起來。
    “哎喲喂！我的牙！”他疼得蜷縮起來，哪還有半點形象，隻剩下狼狽不堪的嚎叫。
    “這就是報應！【表情】摔了個狗吃屎！”
    “看他那副熊樣！還副營長呢！連站都站不穩！丟人現眼！”
    “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圍觀的人群發出哄堂大笑，幾個小孩子甚至學著他剛才撲過來的樣子。
    “陳衛東。”沈知微的聲音平靜，“記住，人在做，天在看，我們的賬才剛剛開始算。”
    她不再看地上的爛泥，轉身離開，心中那個關於李曼的猜測，已然確定。
    她沒有回家，而是徑直去了軍區紀委辦公室。
    顧硯舟似乎料到她會來，正在門口等她。
    “聽到了？”他問。
    沈知微點頭，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顧硯舟，我確定李曼不對勁。
    她知道的太多了，不像正常人。”
    她深吸一口氣，“我想和你一起，把她，還有她背後所有的秘密，連根拔起。”
    顧硯舟看著她眼中燃燒的決絕火焰，鄭重頷首，“好。”
    “從今天起，你發現的任何線索，直接告訴我，我們一起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