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這“醉春風”樓身精雕細琢，朱紅的柱子油光鋥亮，窗戶裏透出通明的燈火，與周圍破敗低矮的景象格格不入。
    門口站著兩個護衛，眼神銳利地盯著進出的人，凡是靠近的都要仔細打量一番。
    “那酒樓看著不對勁，裝飾如此講究卻開在鬼市這種地方，一定有問題！”
    正說著，兩人與旁邊兩個喝得醉醺醺的漢子擦肩而過，其中一人拍拍著同伴的肩膀笑道。
    “要說消息靈通，還得是‘紅袖招’的姑娘們……隻要給夠銀子，別說江湖事，連官府後宮秘聞都能給你扒出來……哈哈哈……上次我就聽……聽她們說……皇後的……”
    “別瞎說，趕緊走。”
    醉酒的漢子話還沒說完就被同伴推著走了。
    林微和周清辭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立刻循著“紅袖招”找去。
    這地方顧名思義正是春樓，算得上鬼市中數一數二的富貴繁華之地。
    兩人順著漢子離去的方向望了眼，很快在巷尾看到了“紅袖招”。
    “紅袖招”門口垂著幾縷粉色的半透明紗簾，被風一吹動像姑娘們搖曳的身姿，勾著過往的人。
    林微和周清辭剛進門，鶯聲燕語便圍了上來。
    “兩位公子看著麵生得很，是第一次來我們紅袖招吧？”
    周清辭本就清俊，即使戴著半遮麵的麵具，露在外麵的下頜線與挺直的鼻梁更添幾分神秘，更能吸引姑娘們的目光。
    林微也不賴，她將長發束成髻，額前幾縷碎發搭在麵具上，雖看不見眉眼，但襯托得唇紅齒白，活脫脫一個麵如玉的少年郎！
    “公子這般氣度，桃夭給您彈首《鳳求凰》吧？”
    “我這兒有親自釀的女兒紅，公子嚐嚐？”
    林微一時間被圍上來姑娘們纏得不知所措，略微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麵具下的鼻子。
    一個穿綠紗衣的姑娘卻突然湊到林微眼前，她發髻上插著支荷花簪，滿眼笑意盈盈，正是“紅袖招”的西苧姑娘。
    西苧伸手捏了捏林微的臉頰，手感細膩光滑，林微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西苧忍不住笑道：
    “這位小公子真俊俏，怎麽臉都紅了？二位公子隨我二樓廂房吧，清淨些，也好說話。”說著便引著兩人上了樓。
    進了包廂，西苧反手關上門，轉身就伸手撥了撥林微額前的碎發，眼尾彎起，促狹地笑著。
    “我看哪，這位根本不是小公子，分明是位俊俏的小娘子扮的！”
    林微心裏一驚，本以為自己偽裝得夠好，為掩飾沒有喉結，還專門用領布緊緊裹住了脖子，沒想到這都被看穿了。
    “你看這細皮嫩肉的，哪像常年在外跑的男兒郎？再說了，哪有來紅袖招的公子臉紅成這樣的？”
    西苧用手帕掩住嘴，嗤嗤笑著。
    “二位不像是來找樂子的，倒像是來幽會的小情侶。”
    聽到這話，周清辭微微紅了耳根，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裏，便定了定神，開門見山。
    “聽說‘紅袖招’消息靈通，我們確實有事相求——想找暗夜門的人，不知道西苧姑娘有沒有他們的線索？”
    西苧的笑容瞬間淡了些，走到窗邊撩開一點紗幔，警惕地看了看外麵，又連忙關緊窗戶。
    “敢打聽暗夜門的消息，你們膽子還真不小。”
    她頓了頓，指著周清辭，帶著幾分揶揄地笑了起來。
    “不過嘛，要消息也容易，要麽銀子給夠，要麽這位公子今夜留下來陪我喝幾杯，你選哪個？”
    說著西苧的眼珠先是看了看周清辭，又瞧了瞧林微，分明是在觀察兩人的反應。
    林微被識破了身份，反倒是沉靜下來，隻是心裏暗中嘀咕著。
    “這‘紅袖招’的姑娘倒是會拿捏人，不過這‘賣身陪酒’的怎麽變成前來的客人了？”
    周清辭的臉瞬間紅到了脖子根，連忙擺手。
    “西苧姑娘別開玩笑，我們是真心來買消息的，絕非戲言。”
    西苧“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逗你們呢！看你們這純情模樣，哪像來尋歡的？我可舍不得為難你們。”
    她收了玩笑，神色認真了些：“暗夜門其他的消息我沒有，隻知曉一句其入口的暗語，至於找不找得到，那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姑娘請說。”周清辭直言。
    西苧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沉吟道：“鏡中花隱幽徑處，水底月藏古井旁。”
    “是什麽意思！”
    林微和周清辭同時發問，這一句聽著倒是雅致，與暗夜門的詭譎並不搭邊。
    西苧挑了挑眉，“我也未曾破解，多的無可奉告。”
    “多謝西苧姑娘告知！”
    林微立刻從懷裏掏出一錠二十兩重的銀子遞過去，“這點心意，還請姑娘收下。”
    西苧不客氣地接過來揣進懷裏，掂了掂分量，點頭道：
    “拿錢辦事罷了，說句不該說的，那些人下手狠辣，行跡詭密，千萬別在江湖上透露暗夜門裏的半點消息，以免招來不必要的禍端。”
    林微突然想到什麽，揣著激動的心情問到：“西苧姑娘可知十八年前林家之事？”
    聽聞此言，西苧一改笑意吟吟的模樣，沉聲說：“紅袖招有規矩，一月內隻賣給同一客官一則消息，多的，二位還是下月再來吧。”
    她又補充道，“林家的消息不容易取，一則得一錠黃金。”
    林微一時間失落極了，倒不是因為消息貴，自己隻一股腦地盯著暗夜門的消息，竟不知紅袖招還有一月隻能打探一則消息的規矩，錯過了可能得知林家舊事的機會，她心中產生了一股懊惱之意。
    西苧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撚起茶盞將餘茶一飲而盡。
    出了“紅袖招”的門口，林微感到有些迷茫，這線索也未免太過隱晦，鏡中花水底月如此虛幻的東西無從尋找，而天底下的古井又如此之多，總不能一一探查吧。
    “既然暗夜門行事隱敝，那斷然不能是尋常人家用的井，極有可能是廢井。”
    周清辭蹩著眉分析著。
    然而就在這時，卯時的鍾聲漸漸響起，他們不知不覺中已經呆滿了三個時辰，已經忘記了寅時要出鬼市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