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經閣的大門被推開。
    陽光，連同外麵山呼海嘯般的議論聲，一並湧入。
    然後，世界被按下了靜音鍵。
    數以百計的合歡宗弟子，無論是在竊竊私語的，還是在高聲爭論的，此刻都像中了定身術，僵在原地。
    她們的視線，匯聚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牢牢鎖在門口那個銀發青年的身上。
    宇飛沐浴在這堪比大型許願池現場的情緒洪流中，神色平靜。
    他甚至能感覺到，丹田氣海中的元嬰小人，舒服得像是在泡溫泉，就差哼哼出聲了。
    【叮！檢測到金丹期修士陳婉的敬畏情緒能量，正在提純……】
    【叮！檢測到築基期修士李燕的狂熱情緒能量，正在提純……】
    【叮！檢測到金丹中期修士趙菲兒的嫉妒情緒能量，正在提純……】
    【叮，恭喜宿主，元嬰修為穩固度+0.1%】
    【叮，恭喜宿主，元嬰修為穩固度+0.12%】
    ……
    識海裏，係統提示刷成了瀑布。
    宇飛的內心毫無波動。
    【喲，自助餐開席了？】
    【可惜都是些邊角料，高檔食材還得看主廚。】
    他抬步，準備朝著主峰的方向走去。
    就在這時，一道暗紅色的流光劃破天際，瞬息而至，落在了宇飛麵前三步遠處。
    空間仿佛都凝滯了一瞬。
    柳如煙。
    她還是那身裁剪大膽的流仙裙，還是那張嫵媚到極致的臉，但此刻那雙總是含情的鳳眸，掀起滔天巨浪。
    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絲被冒犯的怒火。
    周圍的弟子們紛紛跪倒在地，連頭都不敢抬。
    “弟子拜見宗主！”
    柳如煙沒有理會任何人。
    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眼前的青年身上。
    那股氣息……磅礴，純粹，凝實。
    絕對是元嬰期，而且不是初入元嬰的虛浮，根基穩固得可怕。
    她一直以為宇飛是她魚塘裏最珍貴的那條魚，結果這魚自己進化成了哥斯拉，還打算掀翻整個魚塘。
    “飛兒……”
    柳如煙開口，聲音裏有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幹澀。
    “你……突破元嬰了？”
    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中那股名為“占有”的毒火，燒得更旺了。
    他怎麽敢？
    他怎麽敢未經她的允許，私自下載了版本更新？
    這不等於背著老板偷偷升職嗎？！
    宇飛看著她，看著這個一手策劃了“血色合歡宴”，想將他逼入絕境的女人。
    他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一個點頭。
    沒有解釋，沒有恭敬，甚至沒有情緒。
    就像是在回應一個路人無關緊要的問話。
    柳如煙的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
    這種被無視的感覺，比宇飛直接的挑釁更讓她抓狂。
    她才是合歡宗的主人！她才是那個掌控一切的人！
    【叮！檢測到化神期修士柳如煙的‘失控’情緒能量，品質極高，正在提純……】
    【叮！恭喜宿主，元嬰修為穩固度+1%！】
    宇飛的元嬰小人舒服地打了個飽嗝。
    【好家夥，不愧是版本答案，爆率就是高。】
    【這波情緒價值直接拉滿，比外麵幾百個小怪加起來都肥。】
    【宗主大人，您盡管生氣，千萬別跟我客氣。】
    柳如煙強行壓下心頭的翻騰，臉上重新綻放出顛倒眾生的笑容，仿佛剛才的失態從未發生。
    “真是太好了，飛兒。”
    她向前一步，香風撲麵。
    “本座就知道，你是我合歡宗萬年不遇的麒麟兒。”
    “元嬰期……如此年輕的元嬰老祖，放眼整個天情大陸，也是獨一份。”
    “三日後的血色合歡宴，正好是你向全宗，乃至全天下，展示你無上神威的最好舞台。”
    她的話語裏充滿了蠱惑。
    她要用讚美和捧殺，將他重新框回自己的劇本裏。
    隻要他應下，隻要他承認這場宴會是為他而開的舞台，那他依舊是那個被她擺布的棋子。
    人群後方，林清雪跪在地上，緊了緊拳頭，微微顫抖。
    元嬰，宇飛竟然真的成了元嬰老祖。
    她感覺自己是辛辛苦苦練級的玩家，眼看就要追上榜一大佬了，結果大佬直接一個版本飛升，連車尾燈都看不見了。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絕望，淹沒了她的道心。
    【叮！檢測到核心女配角林清雪的‘道心崩毀’情緒能量，品質絕佳，正在提純……】
    【叮！恭喜宿主，獲得‘精英獎勵’：劍意雛形（可升級）！】
    宇飛的腳步頓了頓。
    【喲，還有意外收獲？】
    【大師姐，聽我說謝謝你，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
    他看向柳如煙，終於開了金口。
    “宴會？”
    他重複了一遍，語氣平淡，仿佛第一次聽說。
    然後，在柳如煙期待的注視下，他緩緩吐出兩個字。
    “甚好。”
    柳如煙的鳳眸亮起。
    他接招了！
    隻要他參加，她就有千百種方法……
    然而，宇飛的下一句話，讓她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
    “我餓了。”
    “先去占個座。”
    說完，他甚至沒有再看柳如煙一眼，就那麽從她身側走了過去。
    不快，不慢。
    每一步，都像是公開處刑，精準地踩在柳如煙身為上位者的尊嚴上反複碾壓。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石化了。
    他……他剛才說了什麽？
    他從宗主身邊……直接走了過去？
    柳如煙保持著那個嫵媚的姿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但她周身的氣壓，已經低到讓空氣都快要凝結成冰。
    她能感覺到，宇飛那股元嬰期的氣息，沒有絲毫停頓，正筆直地朝著主峰煙波殿的方向而去。
    他不是在逃。
    他不是在拒絕。
    他是在……赴宴。
    以一種她完全沒有預料到的，反客為主的方式！
    “他……他去主峰了？”
    “血色合歡宴的會場，不就在主峰的合歡殿前廣場嗎？”
    “他現在過去幹什麽？宴會還有三天才開始啊！”
    有弟子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聲音裏充滿了茫然和震撼。
    柳如煙緩緩轉過身，看著宇飛那漸行漸遠的銀發背影。
    她舔了舔嘴唇，那雙鳳眸深處，名為偏執的火焰，快要噴湧而出。
    “飛兒……”
    “你真是……越來越讓本座……興奮了啊……”
    ……
    合歡殿前，巨大的白玉廣場空無一人。
    這裏是三天後血色合歡宴的舉辦地。
    宇飛的身影出現在廣場邊緣。
    他掃視了一圈。
    廣場的最上首，是一座九層高的玉台，那是宗主和長老們的位置。
    玉台之下，按照地位和修為，羅列著數百個案幾和蒲團。
    宇飛的視線，落在了玉台最中央，那個比宗主之位還要華麗，通常是留給最尊貴客人的位置上。
    他走了過去。
    一步步，登上玉台。
    然後，在那個空無一人的廣場上，在無數道從遠處投來的神念注視下，他拂了拂衣袍，坦然坐下。
    他坐的，正是柳如煙為“獵物”準備的VIP觀賞席，一個等待被審判、被瓜分的位置。
    宇飛閉上眼，雙手搭在膝上，靜靜等待。
    不是等待審判，而是等待開席。
    今天這頓飯，他要坐在主位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