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散去布置工作，侯亮平卻沒起身的意思。
    等幾人關門退去，侯亮平拿起茶幾上的煙，給他自己點了一根。
    趙德漢知道，侯亮平這家夥平時不抽煙的，這突然留下不走，還抽上了，這肯定是有什麽事兒。
    他看向準備來收拾茶幾的小關吩咐道：
    “關秘書，去外邊幫我買盒煙去。”
    小關又不是傻子，老板有煙沒煙他能不知道麽，立馬心領神會。
    “好，我這就去。”麻溜答應一聲，扔下抹布，便去門口望風。
    趙德漢也沒開口詢問這家夥什麽意思，拿起茶幾上的煙跟著點了一支，主打一個陪著抽。
    侯亮平把一根煙抽完，掐滅煙頭，這才抬起頭來。
    趙德漢明顯注意到這家夥眼神有點複雜，好像猶豫不定。
    “建設局那個李青山交代了一些人，其中涉及到剛退休的方中民。”
    “原京海市市長，趙立冬的前任？”
    “嗯，”侯亮平跟著點頭，看向趙德漢。
    “涉及多少？”
    “六千多。”
    “艸！沒一個省心的。”京海市不愧是狂飆中心。趙德漢忍不住罵了一句。
    “你想辦他？”趙德漢看向侯亮平低聲詢問。
    “這種人，難道不該辦他麽？”
    “你現在是市委領導，京海目前是什麽情況，你心裏也最清楚。”
    “這個時間段合適麽？”
    “況且，人家正廳，你有這權利麽，準備把案子上交田國富？”
    “那京海四百多萬群眾能得到什麽？”
    “你自己說。”
    趙德漢舉起大義，把帽子扔給侯亮平。
    “可……！”
    “這樣，明天你與彭書記，代表市委去探望一下退休老幹部，把你們紀委廉政賬號交給方中民。”
    “等我從京州回來，他要還不識抬舉，你依法處理，怎麽樣？”
    “好吧，我聽書記的，給他老小子一次機會。”
    趙德漢把話都說的這個份上了，侯亮平也是咬牙答應。
    心裏卻盼著方中民那老小子硬氣點。
    “我們來京州，為的是四百多萬群眾，現階段，京海需要團結幹工作的同誌們，不能搞的人心惶惶，理解麽？”
    趙德漢耐心又補充一句，他今天召開五人小組碰頭會圖的啥？
    結束話題，侯亮平沒有選擇告辭離去，卻低頭抽煙。
    十幾分鍾緩緩而過，侯亮平足足連續抽了兩根。
    “趙書記，抱歉。”
    見對方還鄭重其事的起身說這句話，趙德漢雖有猜測，但還是詢問：
    “亮平書記，你這話從何說起？”
    “哎！”侯亮平歎了口氣，低聲說：
    “之前我可能對你有成見。”
    “展開來說說，怎麽個成見法？”
    趙德漢可沒客氣的樣子，他與侯亮平之前並沒交集。
    可在京城，這家夥突然查辦他，說實話，趙德漢也想知道具體詳情。
    “後來我才知道，你那個部門不審批個人業務。”侯亮平回了這麽一句，別人或許聽不懂，趙德漢懂了。
    “小琳後來跟你說的？”
    侯亮平隻是點點頭，沒敢與趙德漢的眼神對視。
    對於這事兒，趙德漢早就想明白了。
    他在部委對接的都是地方領導，像丁義珍那樣的，也有東字頭的央企領導，與丁義珍級別差不多，甚至還要高點的。
    個人審批項目，還能跑到部委辦理業務，這需要多扯？
    他隻是不知道具體誰在布局而已。
    直到他卸任審批二處處長職位後，他曾用誰受益，誰可疑理論反推，他才依稀有點猜測。
    趙德漢沒有催促，拿起茶幾上的煙，抽出兩支，遞給侯亮平一根，還很貼切的幫他點上火。
    老祖宗有句話，叫做真誠乃是必殺器。
    上輩子他一個網絡作家，哪懂這些。
    這還是他花氪金值在部委醍醐灌頂《資治通鑒》，《三十六計》，《權謀大全》，《民法典》，《孫子兵法》，《曾國藩自傳》等權謀及相關專業書籍之後明白的道理。
    因為侯亮平今天提了一個人，秦思遠。
    “是秦思遠吩咐我辦的，條件就是提副廳。”
    侯亮平自從來到漢東，說個不好聽的話，趙德漢在京州幹的每件事，明麵上他是最清楚的。
    無他，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對頭。
    自從他跟著趙德漢來到京海市，並近距離接觸趙德漢，他越來越懷疑，當初他是被秦思遠利用了。
    人家就是拿捏著他想進步副廳的迫切心理，讓他認為趙德漢不是一個好人。
    隻是他心裏一直不願相信而已。
    何況，媳婦告訴過他，是李達康向省委推薦的他，沒有趙德漢因素在影響，他是不信的。
    李達康憑什麽推薦他侯亮平，他可是沒少給李達康添堵。
    他有時候甚至懷疑，李達康與趙德漢兩人對他沒憋什麽好屁。
    可兩人一起來到京海，並共事三個月，趙德漢這個一把手，在京海市的所作所為他是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的。
    這一件件，哪是浮白份子該幹的事情？
    侯亮平內心糾結了很久，今天，總算下定決心要了卻一樁心事。
    給趙德漢道個歉，也是給自己一個交代。
    侯亮平沒讓趙德漢等太久，他才抽了幾口煙，便聽到了侯亮平給出的答案。
    此刻，趙德漢心情也是複雜難明。
    他還等著侯亮平這把刀沒用後，收拾他呢，侯亮平突然給他來了個這。
    嗨！事到如今，再看看吧，走一步算一步，給他一次機會，先記在小本本上。
    等以後侯亮平不醒目，再收拾也不晚。
    趙德漢隻能給自己一個理由，也給原主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侯亮平走了，趙德漢在辦公室卻沒有靜下。
    鍾正國，秦思遠，需要配合的人，或許隻有祁同偉的主管領導，政法口老大有這個能力了。
    再聯想那個手裏握著一千多個礦的斌公子，整件事的脈絡，他總算清晰了。
    他在部委負責審批項目，人家靠項目發財，他是能源係，人家是政法派，這可不得掐架麽？
    艸，他想了一圈，發現沒好人。
    想想，原主也真夠倒黴，他農民的兒子想出人頭地，一分不花又如何？
    以後，還是跟他自己混比較實在，命運握在自己手裏，那才是命運。
    趙德漢安排好工作，下午帶著小關，坐上他的京海一號公務車，京海00001，走高速直奔京州市。
    晚上，京州市老王私家菜，二樓，聽雨軒。
    趙德漢，李達康，臨窗相對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