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飯店，大會議室。
    下午兩點半，電影行業研討會準時舉行。
    上午電影局還有六個領導過來，細心的人發現下午就來了四個領導。
    趙德漢沒擺領導的譜，身穿行政夾克，左手拿著公文包，右手掂著保溫杯，領著三個班子成員邁上主席台。
    下邊自覺送上掌聲，這是東大傳統，趙德漢也習慣了。
    擺手示意，算是跟參會人員打過招呼，來到放有趙德漢銘牌的位置坐下，放下茶杯。
    從公文包裏掏出一遝資料，赫然就是上午大家寫的小作文。
    等其他班子成員坐定，趙德漢也沒囉嗦，直接開始上硬菜。
    今天這個研討會，也有人意識到了一絲不尋常，知道或許關乎他們自身的利益，此刻會場掌聲停下，大家已經沒了議論聲。
    趙德漢也沒再讓章威來做臨時主持。（一位老鐵的實名，勿噴。）
    他敲了敲話筒，從兜裏掏出香煙打火機，放在右手桌麵上。
    沒有高談闊論，沒有官話套話，也沒客氣，首先看向門口站立的酒店服務員，直接吩咐：
    “麻煩酒店服務員，詢問一下哪位同誌需要煙灰缸，準備一下。”
    說完，他笑了笑，看向台下，拿起剛剛放下的香煙，彈出一根，自己點上。帶頭抽了起來。
    討論會當然不能太嚴肅，不然，沒人仗義發表意見，豈不是很尷尬？
    他知道電影圈裏老煙槍多，所以，為了緩和氣氛，自己帶頭抽了起來。
    果不其然，會場氣氛陡然一鬆，除了幾個和服務員打手勢要煙灰缸的，也有了交頭接耳聲。
    這就很好，趙德漢再次開口：
    “這次大家提出的問題有很多，討論的時間也可能會長一點兒，大家不用繃著，就全當在片場拍戲，放輕鬆一點。”
    趙德漢這話剛落，已經有了零星掌聲，接著逐漸大了起來。
    這次的掌聲，不是基於他的位置，而是大家對他態度的認可。
    趙德漢沒有擺手阻止，任憑掌聲響了起來。
    交流麽？勢很重要。他也在等著猴子過來先起勢。
    今天討論的三個議題，牽扯利益都不小，他既要調動大家的積極性，還要保持著該有的敬畏之心，這才能順利推進。
    果不其然，猴子就是猴子，對於耀武揚威這事兒很積極。
    掌聲稀拉的時候，會議室大門，被他帶著一幫行政夾克的小平頭推開了。
    一行人，瞬間分站兩排，守在門口，整得跟領導保鏢似的。
    趙德漢也沒詢問侯亮平，這家夥從哪招過來的人。
    掌聲被這陣仗打斷，紛紛望向領頭的侯亮平。
    知道這家夥也是電影局新來的領導，上午還在主席台上冒了個頭。
    大家狐疑的目光，隨著侯亮平的身影快步轉向主席台。
    侯亮平來到趙德漢跟前，彎腰附在趙德漢耳邊：
    “局裏涉及戶籍的已經處理妥當，按照你的計劃，都準備好了，沒想到就這二百來號人，也有十幾個是外籍。”
    “那就亮明態度，等我口信，然後嚴肅請出去。”兩人嘀咕著要跟娛樂圈搞個大瓜來吃。
    趙德漢可不僅僅隻是請外國友人遠離東大電影圈那麽簡單，他這也是向娛樂圈亮明電影局的態度。
    他要傳遞給娛樂圈的所有人，這就是風向標。
    想移民可以，那是你的自由，當你拿到外國護照的那一天，你已經放棄了國內的所有權益。
    不好意思，趙德漢會告訴他，你這個老外，已經不適合在東大發展了。
    趙德漢敲了敲話筒，故意扭頭看了一眼身後而立的侯亮平，轉過頭，敲了敲桌麵，算是給下邊的電影人打了招呼。
    “有個意外的小情況，讓我有點沒有想到。”
    “有些人知道，也有人不知道，電影局從這個月起，將隸屬宣傳部。”
    這沒什麽意外的，除了愣頭青估計也都知道了，趙德漢從提這話，就是為了配合侯亮平接下來的勢。
    給把外國人攆出會場，一個合理的理由背書。
    “剛剛局裏紀檢部門匯報說，咱們自家電影協會，導演協會裏混進來幾個外國朋友。”
    趙德漢這話一落，有人心知肚明，有人不敢置信，也知道了侯亮平帶人來剛剛那是什麽意思。
    “這些別著國徽的小平頭，不會是國安吧？”保鏹低聲詢問大鵬，隻是說話時，他兩眼不時掃向會議室大門口。
    “不知道，看著不像，沒聽一把手說是電影局裏的監察部門麽？”大鵬坐等吃大瓜，也沒留意保鏹的神情。
    功夫李第一個不淡定了，看向眾人掃過來的目光，他也是淡然處之，他是外國人又不是什麽秘密。
    “不好意思，東大電影協會，導演協會，是隸屬宣傳部電影局的東大電影協會，導演協會。”
    趙德漢回頭掃了一眼侯亮平，擺了擺手。
    侯亮平從隨身皮夾克兜裏掏出一張紙，掃了一圈便走下主席台，門口的小平頭會意，立馬分出來幾個小跑到侯亮平身後。
    侯亮平領著人從第一排開始：
    “顧先生，不好意思，你向組織隱瞞國籍。”
    “現在，你被開除導演協會了，請你配合我們，說明你加入東大導演協會的意圖。”
    侯亮平大帽子輕車熟路的順嘴給顧攝影扣了上來。
    “轟！，會場瞬間炸鍋，議論聲開始不再小聲嘀咕，幸災樂禍的馬上開了口：
    “怪不得顧導的電影在歐洲拿了那麽多獎，原來是個二鬼子啊！”
    有些人明知顧攝影是外國國籍，還故意吐槽。
    顧攝影剛剛聽完趙德漢的話，已經有了預感，以為隻是逐出會場，沒想到還要接受調查。
    他雙眼可憐巴巴的看向隔壁的老同學，希望他開口求個情。
    隻是這種場合，老謀子又不傻，隻是安慰一句：
    “老顧，說清楚就好了，我相信你，肯定不是故意隱瞞組織的。”
    隻是這個安慰話，怎麽聽，怎麽有點不對味兒。
    扣完帽子，身後自有小平頭出列，侯亮平轉到第二排，功夫李已經起身以待了。
    接著演員鞏皇，章銅霖，阿琴，功夫李，還有幾個趙德漢不認識的小老頭，都被小平頭們帶了下去。
    第一排的小平頭座山雕，起了幾次身，最後一句還是沒有發，老老實實又坐了回去。
    這與其他問題不同，侯亮平這大帽子一扣，誰還敢說啥呀？這是立場問題。
    馮褲子兩眼放光，看的津津有味，帶走的這些人，不是港圈的，就是西北圈的，反正沒有一個和他對付的。
    今天可是吃了個大瓜，特別是功夫李，不來客串他的電影也就算了，現在演員這麽高的片酬，都是這小子起的壞頭。
    劉鎮芸看著有點幸災樂禍，想嘎嘎想笑出聲的馮褲子開玩笑道：
    “馮導，你說這些人傻不傻？”
    “哪裏傻？國內掙錢國外花，多美啊！”馮褲子扭回頭嘲諷回應。
    “想著領導都是傻子不管這事兒，現在好了吧？”
    “下午討論會也幸虧沒學上午架幾台攝像機，不然這不就丟臉丟到姥姥家了麽？”
    “哈哈哈，你還別說……”。
    這家夥終於沒憋住，笑出了聲，知道不好，順勢把頭埋到桌子底下。“嘎嘎嘎，”又笑了幾聲。
    整得他要說的下半句，都不知道用什麽詞兒形容了。
    十幾個人被帶了出去之後，侯亮平又從皮夾克兜裏掏出一張紙。
    重新回到第一排，來到陳詩人麵前站定，隻是這次身後沒再跟著小平頭。
    “陳導，不好意思，您家屬及子女是外國人，請您先回避一下吧！”
    這次大家聽明白了，不是帶走問話，隻是不讓參與重大事情討論了。
    接著，侯亮平開始一一點名，要求子女涉及外國人的通通回避。
    皇博，保鏹，國際章，還有十幾個也被禮送了出去。
    等這事兒了了，清靜下來，主席台上的趙德漢對著台下，這才訕訕一笑：
    “沒想到會有這種情況，東大日漸繁榮昌盛，還有人轉投它國，轉投它國也沒什麽，這是人家的自由，國家法律法規也沒約定不允許人家這樣做。”
    “隻是，你既然加入了外國國籍，成了外國人，再混到我們隊伍中，就有點不合時宜了！”
    趙德漢話落，同行們，都是幸災樂禍的會心一笑。
    什麽叫同行？這就是。趙德漢早就想到會是這個情況。
    他接著也順勢在開口：
    “既然今天出現了這個情況，我們第一個議題就聊這個事兒。”
    “經電影局監察部提議：”
    “東大電影市場，將限製外籍導演，製片人，演員參與國內電影製作環節。”
    “合拍片，與特邀演員除外。”
    “大家舉手表決一下吧！”
    趙德漢嘴上說是大家聊這事兒，說完議題就成了表決。
    台下一眾人麵麵相覷，心裏都是腹誹不已。
    隻是，這事兒對他們來說，樂見其成，是好事啊！
    自己的快樂，不正是建立在同行的痛苦之上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