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紅的聲音剛落，果不其然，河邊空地上走來一列道士，約莫二十多人，陸續在那些擺好的長桌邊坐下。
    下麵的人群看到儀式即將開始，都安靜下來，仰頭望向祭台。
    眾人神情莊重，似乎都對今晚的盛典充滿期待。
    村長也從風雨橋那頭走來，身邊跟著幾位村中長者，他們一同來到河邊的祭桌旁，各自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村長今天的狀態看起來不錯，他看了看手表，似乎是在確認時間。
    我突然想起二牛給我的那份信中的內容，心頭不由地有些擔憂。
    “鄉親們，各位遠道而來的朋友們，請大家安靜，今天，又到了我們流花村一年一度的‘趕鬼節’，也就是我們的祈福盛典。在此祝願所有來賓、每一位朋友，都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村長話音一落，台下響起一陣掌聲，夾雜著幾聲叫好。
    “我們流花村的趕鬼節啊，淵源可久了……”
    村長接著一五一十地介紹起這節日的由來，台下的人聽得津津有味，不時傳出低聲議論。
    我也聚精會神地看著，忽然阿紅輕輕拍了我一下，饒有興致地問：“感覺怎麽樣？”
    我點點頭：“挺有意思的。以前我參加過我們那邊的‘趕歌節’，也是在山坡上對歌，白天還有鬥牛比賽。”
    我又問：“你知道鬥牛吧？”
    阿紅說：“當然知道，我家以前還養過一頭大水牛，我爺爺養了好多年呢。”
    我們正低聲聊著，下麵的喧嘩聲又響了起來。
    “現在我們正式開始祈福儀式，完成之後還有精彩的民俗互動環節，請大家不要離開！”
    隻見那群道士中，一位身穿黃色道袍的人站了起來，手持木劍，在河邊舞動起來，口中念念有詞。
    下麵觀看的人群鴉雀無聲，都在屏息凝神地注視著。
    道士一陣步法輾轉之後，回到祭桌前方，拿起四張符紙點燃，朝空中拜了拜，隨後將符紙扔進河裏，繼續誦念。
    緊接著，神奇的一幕出現了。原本平靜的河水突然流動加速，水麵翻湧，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水下攪動。
    下麵的人群裏傳來陣陣壓抑的驚呼，隨後爆發出熱烈的歡呼。
    “我去，這麽靈？”
    “難道真有水鬼？”
    “這也太玄乎了吧……”
    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隨著道士繼續作法，水麵之間突然冒出一個模糊的頭影，披頭散發，看不清楚麵目。
    所有看到這景象的人都嚇得往後一退，有人甚至低聲驚呼。
    我仔細看向那東西，心裏嘀咕：這不會真是水鬼吧？可總覺得那怪物身上有股說不出的熟悉感，仿佛在哪見過……
    一個不好的念頭突然冒了出來：難道是嘟嘟？
    一有這個想法，我的心立刻揪緊了。
    對了，顧雪！我差點忘了還要找顧雪。
    我急忙在人群中搜尋，果然看到顧雪和一個女孩站在一起，正望著河麵。
    她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突然要往前衝，卻被旁邊的人攔住了。
    隻聽村長高聲說道：“各位朋友、各位鄉親，大家不要怕！村中這條河以前確實發生過學生溺水之事，但現在龍門觀的道士前來驅鬼，一切都會太平的，大家不必驚慌！”
    道士繼續施法，那河中的怪物似乎動彈不得，隻能原地掙紮，一步步被拖向岸邊。
    阿紅一把抓住我：“陳石，那東西是人！”
    這句話差點讓我跳起來，我本來就懷疑是不是嘟嘟，此刻更加確定了。
    “你沒看錯？真是人？會不會是嘟嘟？”
    阿紅肯定地說：“不會錯，人和妖的氣息我分得清。”
    “那現在怎麽辦？”
    “先等等，看情況。蘇老三和蘇小妹還沒出現。”
    我們繼續觀察，那河中的怪物已被拖上岸，此刻像隻受驚的猴子般蜷縮在河邊，不住掙紮。
    道士放下木劍，信誓旦旦地說：“鄉親們，今日驅鬼十分成功，這個困擾沿岸的水鬼終於被我們抓住了！接下來我們就現場作法，用三昧真火將它焚化！”
    四周傳來一片叫好與掌聲：“好！太好了！終於除掉這禍害了！”
    就在此時，顧雪突然像發瘋般衝了出去：“他不是水鬼！他不是！”
    她立刻被幾個村民和道士攔了下來。
    村長一臉不悅：“你瘋了嗎？這不就是水鬼？”
    “大家快把她帶下去！”
    下麵的人群中也傳來議論：“聽說淹死的就是她的學生，她是傷心過度了吧……”
    顧雪還在哭喊：“他不是水鬼！不是！”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想衝下去，卻被阿紅一把拉住：“陳石，先別動，看我的。”
    我隻好強壓衝動，緊緊盯著她。
    台上的道士也氣急敗壞：“這老師沒管好學生，現在我們來除水鬼她卻不樂意，我看那幾個孩子八成就是被她害的！”
    下麵有村民附和：“對啊，下河失蹤就是這個班的……”
    突然，天空一聲清響，一道金光直射而下，籠罩在那所謂的“怪物”身上！
    人群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不是要燒水鬼嗎？”
    台下頓時騷動起來。
    就在金光籠罩之中，一股無形的力量從怪物位置蕩開，在微風的吹拂下，那怪物周身的黑氣如塵煙般消散，底下竟露出一個蜷縮的人影。
    我定睛一看，那不就是嘟嘟嗎？
    此刻的嘟嘟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眾人一片嘩然，個個目瞪口呆。
    “這怎麽回事？”
    “她變成學生了？”
    “怎麽會是一個小孩子？”
    那道士也懵了，左右張望，臉色發白，結結巴巴地說道：“有、有妖作祟！大家快走，快散了！”
    村長也連忙喊道：“大家先回去吧！”
    眾人見狀，大多驚慌後退，場麵一片混亂。
    顧雪掙脫旁人衝了上去，抱住嘟嘟：“嘟嘟，嘟嘟快醒，你快醒醒。”
    就在這時，那道士忽然望向我們這邊，臉色驟變，像是看到了什麽極其可怕的東他急忙抓起符紙，口中急速念咒
    天旋地轉，世界仿佛瞬間靜止。
    等我回過神，周圍的一切已然改變，所有人都消失了，隻剩下我、阿紅和譚五爺還坐在高坡上。
    原本喧鬧的河畔，此刻隻剩下我們和道士，以及……
    我抬頭一看。
    血月，一輪紅得發暗的血月，正懸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