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為以後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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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廟內的火堆燒得正旺,橘紅色的火光將石壁映照得一片溫暖,也將每個人的臉龐都染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之前修補好的窟窿,將呼嘯的寒風死死地擋在了外麵,隻剩下木柴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輕響。
    這小小的破廟,在宋青山的操持下,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
    這種感覺,不再是單純的遮風避雨,而是一種源自內心的安穩和踏實。
    大嫂胡秀蘭和二嫂朱媛兒正領著自己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收拾著宋青山帶回來的那些物資。
    “大嫂,這袋子麵放哪兒?”
    朱媛兒抱著一小袋精貴的白麵,臉上是藏不住的喜悅。
    “放那邊,用石頭墊高了,可不敢受了潮。”
    胡秀蘭指揮著,聲音裏也帶著一絲輕快。
    兩個半大的孩子,宋文鬆和宋文柏,也懂事地幫忙搬著一些輕省的東西,小臉上滿是認真。
    曾經籠罩在這個家庭頭頂的陰霾,似乎正在一點點地被這溫暖的火光驅散。
    屋裏,終於有了家的氛圍。
    三嫂鄭婷婷在旁邊默默地看了許久,終於鼓足了勇氣,端著一個針線笸籮,走到了宋青山身邊。
    她低著頭,不敢看宋青山的眼睛,兩隻手緊張地絞著自己的衣角,臉上帶著幾分羞怯和不安。
    宋青山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件洗得發白、手肘處還打了補丁的單衣,心中一暖。
    三嫂的針線活是幾個嫂嫂裏最好的,以前原主的衣服破了,也都是她默默地給縫補好。
    他臉上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辛苦三嫂了。”
    得到肯定的答複,鄭婷婷像是鬆了口氣,但隨即又緊張起來。
    她從笸籮裏拿出一根用來量身的布尺,小聲說:“那我給你量量尺寸。”
    “嗯。”宋青山點點頭,依言站直了身體。
    鄭婷婷紅著臉,慢慢靠近。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被拉近,宋青山甚至能聞到她發間傳來的一股淡淡的皂角清香,幹淨又好聞。
    她的指尖帶著一絲微涼,輕輕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宋青山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的指尖在微微顫抖。
    雖然此前他臥病在床的時候,嫂嫂們也都輪流照顧過他,擦拭身體喂藥喂飯,但那畢竟不一樣。
    那時候,她們隻當他是親人,一個不爭氣的弟弟。
    再加上當時的原主太過於混蛋,她們對他隻有恨意和無奈。
    可現在,再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那種感覺和氛圍,明顯不同了。
    鄭婷婷的臉頰越來越燙,她不敢抬頭,隻能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中的布尺上。
    從肩膀到手臂,再到胸膛。
    每移動一寸,她的心跳就仿佛漏掉一拍。
    這個曾經讓她和姐姐們失望透頂的小叔子,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
    肩膀變得如此寬闊,胸膛也變得如此厚實,充滿了讓人安心的力量。
    宋青山也有些沉醉。
    他不是不解風情的木頭,相反前世的經曆讓他對女人的心思多少有些了解。
    他能感覺到三嫂的局促和那份隱藏在羞怯之下的關心。
    他靜靜地站著,任由那雙帶著微顫的手在自己身上比量。
    其實想想,五個嫂子,都很年輕。
    這個年代本就結婚的早,再加上恰逢戰亂,朝廷為了鼓勵生育,補充兵源,窮人家的婚嫁就更早了。
    大嫂胡秀蘭和二嫂朱媛兒,如今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
    三嫂鄭婷婷和五嫂袁敏是後過門的,剛辦了簡單的儀式,幾個哥哥就被征召上了戰場,連完整的禮都還不算走完。
    已經懷孕的四嫂林晚,如今也才十八歲而已。
    她們本該是享受丈夫疼愛,相夫教子的年紀,卻早早地守了寡,在這亂世之中,帶著孩子艱難求生。
    若是沒了自己,她們會怎樣?
    被趙喜那樣的地痞無賴欺淩?
    還是在某個寒冷的冬夜,抱著孩子無聲無息地餓死凍死在這破廟裏?
    想到這裏,宋青山的心就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陣後怕。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絕不允許!
    他絕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量完了尺寸,鄭婷婷如蒙大赦,紅著臉迅速退到了一邊。
    抱著針線笸籮,低著頭開始裁剪布料,再也不敢看宋青山一眼。
    宋青山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緩緩掃過屋內的每一個人。
    他看到了正在逗弄著小兒子的二嫂,看到了正溫柔地給大兒子擦臉的大嫂,看到了那三個已經不再麵黃肌瘦的侄兒。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安靜地坐在一旁,手輕輕撫摸著自己高高隆起肚皮的四嫂林晚身上。
    那裏孕育著宋家新的生命,也孕育著這個家未來的希望。
    一個念頭,毫無征兆地,卻又無比清晰地在他腦海中浮現。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開口,打破了這片溫馨的寧靜。
    “大嫂。”
    胡秀蘭聞聲抬起頭:“青山,怎麽了?”
    屋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宋青山身上。
    宋青山看著大侄子宋文鬆,緩緩說道:“等開了春,天氣暖和了,我想送文鬆去鎮上的學堂念書。”
    一句話,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激起了千層浪。
    幾個嫂嫂全都愣住了,手裏的活計都停了下來,一臉震驚地看著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念書?
    對她們這些掙紮在生死線上的莊戶人家來說,這是多麽遙遠,多麽奢侈的一件事!
    宋青山沒有理會她們的震驚,繼續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不光是文鬆,等文柏和文安到了年紀,也都送去念書。”
    他的目光轉向四嫂林晚,聲音放緩了些:“四嫂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若是男孩,也一樣!”
    “青山,你。”胡秀蘭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宋青山看著她們,眼神前所未有的嚴肅:“嫂嫂們,你們想過沒有,大哥他們為什麽會死?”
    這個問題,像一根針,狠狠地刺痛了在場每一個女人的心。
    不等她們回答,宋青山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聲音沉重而有力:“因為他們是農戶,是平頭百姓!”
    “朝廷一道征兵令下來,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得扛著鋤頭上戰場!”
    “不念書,沒功名,身上沒有一官半職護著,等他們長大了,怕不是也要被強征去打仗,走上爹和哥哥們的老路!”
    “難道你們想看著他們,將來也落得一樣的下場嗎?”
    這番話,字字句句,都像是重錘,狠狠地砸在幾個嫂嫂的心上。
    她們的丈夫,她們的男人,就是這樣一去不回的!
    那是她們心中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
    一瞬間,幾個嫂嫂的眼圈頓時都紅了。
    她們不想!
    她們做夢都不想自己的兒子再重蹈覆轍!
    “瞎說什麽呢。”
    站在宋青山身旁的三嫂鄭婷婷,最先從那股巨大的衝擊中回過神來。
    她咬著嘴唇,小聲念叨著,聲音裏帶著一絲哭腔和絕望。
    “咱們哪有那麽多的錢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