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再次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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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蘇曼卿照例起了個大早。
    連日來的勞累讓她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但工程的緊迫性不容她懈怠。
    簡單洗漱後,他拿上工具袋就出了門。
    晨光熹微,空氣中還夾雜著淡淡的霧氣。
    她剛走出家屬院沒多遠,就聽見身後有人急匆匆地喊她。
    “卿卿!等等我!”
    蘇曼卿回頭,看見黃翠萍揮著手,小跑著追上來。
    “翠萍,早啊。”
    蘇曼卿停下腳步,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笑。
    這段時間忙,她已經有一陣子沒看到她了。
    黃翠萍喘了口氣,一把拉住蘇曼卿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圓。
    “哎喲我的卿卿啊,你還不知道吧?出事了!你家霍營長昨晚跟人打架了!”
    聞言,蘇曼卿一怔,完全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消息。
    “打架?為什麽?”
    不過一想到他那火爆性子,好像打架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黃翠萍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語氣裏是掩不住的八卦興奮。
    “聽說是在營部外麵,跟師部來的一個幹事!具體為啥不清楚,但傳得有鼻子有眼的!說是那個愣頭青幹事,仗著是上頭來的,不會看人臉色,勸了霍營長幾句……”
    她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蘇曼卿的表情,才繼續道:“說是勸他……那個,實在過不下去就別硬撐著,早點把離婚手續辦了,也好、也好給別的‘有心的同誌’騰位置……結果話還沒說完,就被霍營長一拳撂倒了!”
    這下,蘇曼卿徹底愣住了,嘴唇微張,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沒想到流言已經傳到了這種地步,更沒想到霍遠錚會因此動手。
    心底深處,一絲極細微的、連她自己都不願深究的悸動悄然滑過。
    “這……怎麽會……”
    她喃喃道,臉上有些發熱。
    黃翠萍看著她這模樣,歎了口氣,語氣難得變得認真嚴肅。
    “曼卿啊,你跟姐說句實話,你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之前大家都覺得霍營長冷著你,是厭煩你了。可看他這反應,哪像是不在乎你的樣子?別是中間有什麽誤會吧?”
    蘇曼卿抿了抿唇,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工具袋的帶子。
    麵對黃翠萍直白的關切,她有些語塞。
    她和霍遠錚的事並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楚的。
    不過流言已經傳成了這樣,她要是再不解釋一下,好像有點說不過去了。
    抿了抿唇,蘇曼卿低聲道:“沒什麽誤會。是我以前……做得不好,太任性,太不懂事。這次隨軍,本來就是想來跟他道歉,想好好過日子的。可他……他讓我回去。”
    黃翠萍一聽,忍不住拍了下大腿。
    “哎喲!這鬧的!我就說嘛!霍營長那人雖然硬得跟塊石頭似的,但絕不是那起子黑了心肝的男人!卿卿啊,不是姐說你,就你這嬌嬌悄悄的性子,有啥話得說開啊!你看這事鬧的,你們倆別扭著,三營那幫兵蛋子都快哭了!說是營長最近臉黑得能滴出水,訓練往死裏操練,他們都快頂不住了!”
    蘇曼卿被她說得有些想笑,又有些心酸。
    她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翠萍,等過幾天我會找機會跟他談談的。”
    黃翠萍聽她這麽說,這才放心下來,又勸了幾句,這才離開。
    和黃翠萍分開後,蘇曼卿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寧,工地上喧鬧聲似乎都變得有些遙遠。
    霍遠錚因為別人勸他離婚而動手的畫麵,總在她腦海裏盤旋。
    這到底意味著什麽?她不敢深想,怕又是自己一廂情願的錯覺。
    忙碌一天,夜幕再次降臨。
    蘇曼卿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冷清的小家。
    簡單的吃了飯梳洗過後,她幾乎頭一沾枕頭就陷入了沉睡。
    連日的體力勞動和精神壓力,讓她睡得格外沉,甚至連夢都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萬籟俱寂中,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過去許多個夜晚一樣,悄無聲息地打開了家屬院的門鎖,閃身進入。
    霍遠錚站在臥室門口,借著窗外透進的微弱月光,凝視著床上熟睡的人。
    女人側躺著,呼吸清淺均勻,濃密的長睫在眼瞼下投下柔和的陰影。
    臉頰因為熟睡透著淡淡的粉暈,幾縷烏發貼在汗濕的額角和臉頰邊,顯得脆弱又嬌美。
    他看得幾乎癡了。
    白天聽到的那些風言風語,魏清懷那隱含挑釁的話語,還有師部那個不知死活幹事“好心”的勸解……所有煩躁和暴戾,在看到她恬靜睡顏的這一刻,奇異地平複下來。
    霍遠錚鬼使神差地走近床邊,蹲下身,目光貪婪地描摹著女人的輪廓。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像是終於忍不住了一般,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用指尖極其輕柔地碰了碰她的臉頰。
    溫軟細膩的觸感,像上好的暖玉。
    原本隻是想輕輕碰一下就離開,可此刻他的手卻像是被磁石給吸住了一般,根本拿不來。
    可就在他指尖流連的瞬間,床上的人兒睫毛顫了顫,發出一聲模糊的囈語。
    霍遠錚一僵,連呼吸都下意識地屏住了。
    正要收回手,下一秒,女人纖長的睫毛眨了眨眼,隨即緩緩睜開。
    四目相對。
    空氣仿佛瞬間被定格住了一般!
    女人原本迷蒙的眼眸瞬間瞪大!
    “遠…遠錚!”
    她一臉不可置信地喊道。
    而霍遠錚則像是被燙到一般,他猛地站起身,幾乎是狼狽奪門而出!
    速度快得蘇曼卿甚至還來不及阻止,人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看著敞開的大門,蘇曼卿都有些氣樂了!
    她沒想到他竟然三更半夜偷偷回家屬院,難怪她明明記得自己夜裏推開窗了,白天起來卻隻剩下一條縫!
    蘇曼卿坐在床上,心裏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什麽滋味都有。
    這個霍遠錚!半夜偷偷摸回來的是他,像個登徒子似的摸她臉的也是他,結果她剛一睜眼,跑得比兔子還快的還是他!
    他有本事做,怎麽就沒本事承認?
    隻是氣過之後,那股子酸酸澀澀的心疼又漫了上來。
    他剛才那驚慌失措、幾乎是落荒而逃的樣子,哪裏還有平時半點冷硬威嚴的霍營長的影子?
    活像個做了錯事怕被大人抓住的孩子。
    想起黃翠萍說的他因為別人勸離婚而動手,蘇曼卿心口越發酸澀不已。
    這個傻子,明明心裏在意得要命,偏偏長了一張臭嘴,說最狠的話,辦最慫的事。
    蘇曼卿歎了口氣,躺回床上,卻再也睡不著了。
    被角似乎還殘留著他方才靠近時帶來的、一絲極淡的皂莢和煙草混合的氣息,那是屬於霍遠錚的味道。
    她拉高被子,將自己半張臉埋進去,黑暗中,臉頰後知後覺地開始發燙。
    他剛才指尖的觸感,輕柔得近乎虔誠,全然沒有了上次喊她滾的冷酷。
    不過既然他這麽能跑,那她就偏不急了。
    她倒要看看,這塊又臭又硬的石頭,還能別扭到什麽時候。
    打定了主意,蘇曼卿心裏反而安定下來,重新閉上了眼睛。這一回,她睡得格外踏實。
    ……
    第二天中午,食堂人聲鼎沸。
    戰士們打了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邊吃邊聊,氣氛熱烈。
    蘇曼卿今天沒帶飯,而是跟著工程組的一塊來食堂。
    打好飯後,她目光在食堂裏逡巡了一圈,很快就在一個靠牆的角落找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霍遠錚獨自一人坐在一張長桌邊,正埋頭吃飯。
    他坐得筆直,即使是在喧鬧的食堂裏,即使隻是安靜地吃著飯,周身也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冷硬氣場,讓他周圍形成了一片無形的真空地帶,其他戰士都很自覺地不去打擾他。
    蘇曼卿唇角幾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對劉盛康說了聲“我找個地方坐”,便端著飯盒,徑直朝著那個角落走了過去。
    劉盛康幾人也看到了霍遠錚,眼底頓時閃過一絲了然。
    唯有程光明,唇微抿,臉色看起來不怎麽好。
    蘇曼卿本來就長得好看,加上最近工程的事,她早就成了團裏的風雲人物。
    此刻隻是走在食堂裏,就引來了無數的目光。
    待看到她徑直朝霍遠錚走去,那一雙雙眼睛頓時燃燒起熊熊八卦之火。
    就連原本熱鬧的喧鬧聲似乎都低了下去。
    蘇曼卿恍若未覺,步履從容地走到霍遠錚桌前站定。
    男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吃飯的動作頓住了,卻沒有抬頭。
    “同誌,請問這裏有人坐嗎?”
    蘇曼卿開口,聲音清脆,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客氣和疏離,就像在問一個真正的、不太熟悉的陌生人。
    霍遠錚猛地抬起頭,黑沉的眸子對上她帶著淺笑的視線,瞳孔似乎縮了一下,握著筷子的手瞬間收緊,指節都有些泛白。
    他顯然完全沒料到她會出現在這裏,更沒料到她會用這樣的稱呼、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
    空氣凝固了幾秒。
    她是什麽意思?
    她是來質問他的嗎?
    腦海裏閃過昨晚那一幕,霍遠錚根本不敢對上她的眼睛。
    明明想要起身走人,可喉嚨卻不受控製的擠出低沉短促的一個字。
    “沒。”
    話落,他眼底不由得閃過一抹懊惱!
    而蘇曼卿已經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對麵。
    “謝謝。”
    紅唇微勾,她笑吟吟地看著他。
    隨著她的坐下,霍遠錚的背脊似乎挺得更直了,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
    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的,摸不準她要做什麽。
    最後,他重新低下頭,目光死死地盯著自己的飯盆,手裏的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裏麵的飯菜,卻再也不往嘴裏送。
    蘇曼卿也不看他,自顧自地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開始吃飯,姿態斯文又安靜。
    兩人之間隔著一張窄窄的長桌,卻仿佛隔著一道無形的鴻溝。
    沉默在蔓延,一種極其古怪又緊繃的氣氛以他們兩人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
    周圍偷偷關注這邊的戰士們連大氣都不敢出,互相交換著眼神,心裏都在瘋狂猜測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蘇曼卿吃得慢條斯理,心裏卻有點想笑。
    她能感覺到對麵那人幾乎凝成實質的緊張,他怕是比在戰場上麵對真槍實彈還要緊繃。
    她甚至能聽到他略微有些粗重的呼吸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