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我不回去,我今晚就在這兒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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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士兵被江秋月沒頭沒腦地訓斥了一句,心裏也有些委屈,但他不敢頂撞,隻能低著頭小聲解釋。
    “江嫂子,我剛才已經回來了,可是門口圍了太多人,我實在擠不進來……”
    章海望見妻子又把火撒到無辜的小戰士身上,覺得臉上無光,趕緊出聲打圓場。
    “秋月,這不怪小李,是剛才人太多了。你快坐下歇會兒吧。”
    他不提剛才還好,一提剛才,江秋月立刻想起了他對著護士賠不是的窩囊樣子,再對比霍遠錚從頭到尾的淡然自若,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
    她再也顧不上維持什麽形象,也忘了霍遠錚還在旁邊,積壓的怒火和羞憤瞬間爆發,指著章海望的鼻子就罵。
    “不怪他怪誰?難道怪我嗎?章海望,我好心唱歌給你聽,你卻連自己媳婦都護不了,你就是個沒用的廢物!我真是瞎了眼才嫁給你!”
    一連串尖酸刻薄的咒罵,劈裏啪啦地砸向章海望。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麵目猙獰的女人,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她。
    江秋月罵完,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尤其是感受到隔壁床那道平靜卻極具穿透力的目光掃過來時,她更是又氣又慌。
    一把抓起自己的手提袋,狠狠瞪了章海望一眼,丟下一句“我看你死在這裏算了!”,便頭也不回地衝出了病房。
    病房裏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小士兵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他剛才那點因為被遷怒而產生的不快,此刻再次被對章海望洶湧的同情所取代。
    章營長這……這日子可怎麽過啊?
    手足無措地把湯碗端到章海望床前,他盡量用平靜的語氣道:“章營長,湯還溫著,我喂您喝點吧?”
    章海望像是被抽走了魂,目光空洞地望著門口方向。
    聽到小士兵的話,他猛地回過神。
    感受到小士兵同情的目光,他感覺又恥辱又難堪。
    “不用!我自己來!”
    也不知道是賭氣還是在維護自己那點可憐的自尊心。
    說完,他就伸出手,顫抖著去端湯碗。
    小士兵想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章海望肩膀的傷口因為用力而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讓他額頭瞬間冒出了冷汗。
    手一軟,湯碗歪斜,滾燙的湯汁潑灑出來一些,燙紅了他的手背,也浸濕了病號服。
    但他強忍著,硬是沒吭聲,固執地要把碗端穩。
    小士兵看得心驚肉跳,趕緊上前幫忙扶住碗。
    “章營長!您別逞強了!傷口要緊啊!”
    這邊的動靜再次驚動了醫生護士。
    醫生過來檢查,發現章海望肩膀的傷口果然又裂開了,紗布都被血浸透了。
    醫生一邊重新處理傷口,一邊忍不住帶著怒氣責備道:
    “章營長你是怎麽回事?跟你說了多少次傷口不能用力!你小同誌也是,明明在旁邊,怎麽也不看著點?這傷反反複複,還想不想好了?!”
    章海望緊閉著眼睛,任由醫生數落,一聲不吭。
    那樣子,比被人打了幾拳還要難受百倍。
    小士兵感覺這一趟差事真是比訓練還要累。
    這時,蘇曼卿也洗完碗回來了。
    沒有歇著,她拿起水盆就出去了。
    沒一會兒,又端著一盆水回來。
    熟練地把毛巾放進水裏打濕擰幹,她小心翼翼地給他擦拭。
    霍遠錚昏迷了兩天,蘇曼卿晚上也就給他洗了個臉而已。
    台風剛過,海島的天氣又變得格外的悶熱。
    怕他晚上睡覺不舒服,蘇曼卿避開傷口的地方,盡可能的都幫他擦拭一遍。
    這年代條件落後,一條毛巾能用到破破爛爛。
    根本沒有分什麽擦臉擦身子的說法。
    反正全身上下都用一條毛巾。
    不知道是第幾次擰毛巾,就在蘇曼卿猶豫著要不要擦拭某個位置時,霍遠錚先一步把毛巾拿了過來。
    “我自己擦。”
    這裏還有兩個男人,霍遠錚不想讓旁人看到她和自己一丁點親密的樣子。
    蘇曼卿臉頰微紅,悄悄地鬆了口氣,
    等他擦好以後,飛快把毛巾放進盆裏,就端了出去。
    蘇曼卿再次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
    霍遠錚看著她略顯疲憊的麵容,心疼地說:“天黑了,路上不安全,讓小李送你回去休息吧。”
    聞言,蘇曼卿搖了搖頭。
    “我不回去,我今晚就在這兒陪你。”
    霍遠錚哪裏舍得?
    醫院條件簡陋,她還懷著孕,在這裏睡太辛苦了。
    可蘇曼卿卻打定了主意,說什麽也不肯回去。
    最後霍遠錚實在拗不過她,隻好妥協,請小士兵幫忙在旁邊加了張簡易的陪護床。
    蘇曼卿躺在陪護床上,終於放心了。
    中午回去她隻睡了幾個小時,這會還困得不行。
    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霍遠錚側著身子,目光一錯也不錯地落在蘇曼卿沉睡的臉上。
    病房裏隻留了一盞昏暗的小燈。
    柔和的光線勾勒出她恬靜的睡顏,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淺淺的陰影,呼吸均勻而綿長。
    盡管身處充斥著消毒水氣味的簡陋病房,但看著她就睡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霍遠錚的心,就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沉甸甸滿足感填得滿滿的。
    章海望躺在對麵的床上,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的酸楚和羨慕。
    誰不渴望受傷時能得到妻子的悉心照料和溫柔陪伴?
    可他這輩子顯然是別想了。
    想到剛才江秋月罵他的話,章海望心中快要被苦澀給淹沒了。
    當初排除萬難娶到文工團台柱子的激動和榮耀,如今隻剩下無盡的迷茫和冰涼。
    蘇曼卿在醫院陪護了兩天,霍遠錚的傷勢以驚人的速度好轉,連醫生都嘖嘖稱奇。
    而旁邊的章海望,因為傷口被撕裂的關係,不僅沒有恢複,還發起了燒。
    可江秋月除了第一天出現在病房裏,後麵就沒再來過了。
    來探望的戰友都忍不住同情起他來。
    章海望也一天比一天沉默。
    這天中午,蘇曼卿剛燉好湯來到醫院,還沒走進病房,就聽見裏頭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你說你,怎麽會把自己搞成這樣?蘇曼卿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