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辭緊緊盯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到一絲破綻。
    說來也怪，此刻再看他，那曾經讓她如墜冰窟的恐懼感，似乎真的淡去了幾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複雜的、帶著戒備的審視。
    “今日救命之恩，我記下了。”菱辭先承了這份情，隨即話鋒一轉，單刀直入。
    “不過，你為何會出現在那裏？別告訴我這是巧合。你——在跟蹤我？”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釋。
    他出現得太及時，太精準，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司馬幽的指尖在光滑的杯壁上輕輕摩挲了一下，終於拿起旁邊一個空置的茶盞，姿態優雅地斟滿，然後緩緩推到菱辭麵前。
    “你如今是我唯一的藥源，”他語氣平淡，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我自然不能允許我的藥罐子輕易碎裂。與其說跟蹤，不如說是在……保護我的財產。”
    他刻意加重了“財產”二字，帶著一絲冰冷的占有欲，“若非我，此刻你早已命喪在那人牙子刀下。”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姿態悠閑，仿佛在談論天氣。
    菱辭看著他這副模樣，若非親眼見過他毒發時那如同困獸般的痛苦，以及他出手時那雷霆萬鈞的狠辣，幾乎要被他這副貴公子品茗的假象迷惑。
    “這麽說，我還要感謝你咯？”菱辭語帶譏諷，看也沒看那杯推過來的茶。
    她和他，還沒熟到可以坐下來喝茶談心的地步。
    “不客氣。”司馬幽唇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竟真的隔空朝著菱辭的方向虛舉了一下茶杯，然後優雅地啜飲了一口。
    那姿態，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傲慢。
    “下麵，該我問你了。”他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那股無形的壓迫感瞬間增強，牢牢鎖定菱辭。
    “濟世堂裏，你喂給那孩子的藥……是怎麽來的？”
    來了，菱辭掌心瞬間沁出冷汗。
    她就知道，以他的敏銳和城府，絕不可能輕易被糊弄過去。
    “我不是說了嗎？”菱辭強迫自己穩住聲音，眼神盡量保持平靜。
    “從一個雲遊的方士手裏買的。你那些解毒的藥……也是。”她試圖將兩者混為一談。
    “哦？是嗎？”司馬幽低笑一聲，那笑聲裏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懷疑。
    他深邃的目光在菱辭臉上緩緩掃過，仿佛要剝開她所有的偽裝。
    “你既有如此對症的神藥，為何不早拿出來？非要等到那孩子瀕死之時，才掏出來？莫非……這藥也像我的解藥一樣，需要特定的時機才能出現？”
    菱辭隻覺得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仿佛赤身裸體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
    她強作鎮定：“我……我隻是擔憂藥不對症，不敢貿然使用……”
    “好一個‘藥不對症’！”司馬幽的神色驟然轉厲，車廂內的溫度仿佛瞬間降至冰點！
    他眼底的寒霜幾乎要溢出來，聲音低沉而危險，“我看，根本沒什麽雲遊方士！那些藥……就是你自己的。”
    咯噔！
    菱辭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
    完了！他猜到了，他果然猜到了，在他麵前，她的偽裝如此不堪一擊。
    “我……我不是大夫，怎麽會有藥……”菱辭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意識到自己不能再被動接受審問了，否則隻會被徹底看穿，體無完膚！
    必須反擊！必須驗證！
    一個大膽的念頭瞬間占據了她的大腦。她需要一個答案。
    關於空間，關於他，關於藥丸出現的規律。
    眼下，正是絕佳的驗證時機！
    菱辭的目光飛快掃過兩人之間的小幾，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她身體猛地向前一傾，口中驚呼：“哎喲！”
    整個人如同失去平衡般，上半身越過了小幾，直直朝著司馬幽的方向倒去。
    下一瞬，她的肩膀和手臂便結結實實地撞進了司馬幽的懷裏。
    在身體接觸的瞬間，菱辭的雙手如同藤蔓般，迅速而用力地環抱住了他勁瘦的腰身。
    “你這馬車……怎麽這麽不穩！”
    她故作慌亂地抱怨著，將臉埋在他微涼的玄色衣料中，鼻尖瞬間縈繞上那股熟悉的、混合著冷冽藥香和男性氣息的味道。
    與此同時，她在心中瘋狂呐喊：
    空間，快！給我藥！司馬幽的解藥，小寶的藥，越多越好，快出來啊！
    菱辭死死抱著他，屏住呼吸，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緊握的右手掌心，期待著那熟悉的溫涼觸感降臨。
    然而——
    一秒，兩秒，三秒……
    掌心空空如也，沒有任何異樣。
    菱辭的心猛地一沉，怎麽回事？為什麽沒有？
    明明之前靠近他、擁抱他，藥丸就會出現。
    難道……必須是在他毒發的時候？或者她自己毒發的時候？這
    該死的破空間，限製竟然這麽多！還不能囤貨！
    就在這時，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傳來，司馬幽像是被什麽髒東西碰到，毫不猶豫地將她狠狠推開。
    菱辭猝不及防，被推得向後踉蹌一步，後背撞在車廂壁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司馬幽側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俊美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嫌惡和冰冷。
    他慢條斯理地抬手，彈了彈衣襟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動作優雅卻充滿了侮辱性。
    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中，翻湧著風暴般的怒意和……一絲被冒犯的不爽。
    “滾出去。”
    三個字，冰冷徹骨，不帶一絲溫度。
    驗證失敗，又遭此羞辱，她冷冷地瞥了司馬幽一眼，沒有絲毫留戀。
    轉身，幹脆利落地撩開車簾，邁步下車。
    車廂內，司馬幽盯著她迅速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臉色陰沉得可怕。那
    被強行擁抱的觸感仿佛還殘留在皮膚上，帶著她身體的溫熱和那股獨特的馨香……揮之不去。
    “提上褲子就不認人？”
    這個荒謬的念頭不受控製地閃過腦海，隨即被他狠狠掐滅。
    這個女人的言行舉止，處處透著古怪！
    她的藥，她的“秘密”，以及那看似魯莽實則……可能別有用心的擁抱……
    “滄瀾！”司馬幽低沉的聲音在寂靜的車廂內響起。
    “屬下在。”滄瀾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車窗外。
    “再查！給我徹底查清那個女人，從她出生到現在，每一件事，每一個接觸過的人，還有她身上發生的所有變故。我要知道，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