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反複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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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光點燃,上麵的蠟油被燒得將近隻有頂上的一層,卻依舊在持續散發著香味。
玫瑰氣息溢滿室內。
膩人的香薰味下,聖母的雕像臉上寫滿憐憫,眼角掛著一滴淚水,注視著底下手握著槍械巡視的人。
景頌安夾著香,隨意拜了拜以後收回視線,繼續看由國內傳來的一手信息。
那些羅列成條的信息簡短明了,方便他在短時間之內處理完畢。
跟卡斯特家族相關的訊息排在最上麵。
上麵講述了留在國內的幾個私生子有了動靜。
下麵是十四區的莊園出現了戰亂,被牽連人員死傷無數。
第三條則是關於管不住下半身的父親,頻繁在國內傳出醜聞,讓家族的市值似乎下降了一個點。
景頌安對這些信息並不感興趣,就算是看見如此荒誕的醜聞,他也隻是勾起唇角笑了一聲,甚至主動分享給身邊的仆人看。
仆人們當然不敢看關於卡斯特家族的醜聞,一個個嚇得冷汗淋漓,臉色蒼白。
景頌安頓覺無趣。
後麵一頁是同帝國相關的信息,那些內容都比自己家族傳來的醜聞更有意思。
景頌安本來是麵帶笑意的,直到看見其中一條。
他的呼吸似乎變得緩慢,湧動著的玫瑰芳香在鼻尖跳動著,卻刺痛了他的神經。
“回國。”
倒塌的樓房隻剩下突起的鋼筋。
像是倒在鮮血中的民眾一般,渾身血肉融化,隻剩下突起的骨刺。
沒來得及逃跑的民眾,成為了這場暴亂之中的犧牲者。
爆炸過後的煙霧中,肮髒的土地裏,一隻修長的手撐著地麵站起。
沈清辭的手腳有些發麻。
向前一步都成了極其困難的事情。
但是不能就這麽倒下。
那些正在不斷搜尋的人,絕對不會是什麽好東西。
他拚盡全力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可不是為了成為暴亂之中無用的犧牲品。
竭盡全力起身,呼吸加重,咬破的唇畔處滾落鮮血。
刺痛感讓神誌逐漸變得清晰。
沈清辭同那倒地的平民擦肩而過,一步又一步,踏出了煙霧繚繞之中。
出去。
活著出去。
他要活下去。
這幫垃圾算什麽東西,有什麽資格困住他?
晏野頭疼的快要炸開,爆炸發生之前,他本能性地擋在了沈清辭跟前。
那種幾乎無法用理智來判斷的行為,讓他連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吸入肺腑裏的煙霧,似乎摻雜著某種獨特的藥物,能夠讓人喪失理智,手腳發麻,失去反抗之力。
以至於他的大腦運轉得並不順暢,手表上的信號發送出去,他等待著屬於皇室的救援隊趕到此處。
但等待未免顯得太過漫長,時刻處於這樣的環境之中,時間的流逝,都意味著危機增多一分。
太久了。
晏野無法在白霧之中辨明方向,隻能隱約觸碰到身邊。
空無一人。
突如其來的爆炸讓他們都昏迷了。
等再度清醒過來,沈清辭卻已經不知去向。
是再一次被拋棄了嗎?
晏野冷靜地想,遊船上的選擇恐怕是沈清辭一時興起。
在絕對的危險麵前,沈清辭必然優先保護自己。
他是隨時可以被拋棄的選項。
算得上可以利用的朋友。
這樣的關係對於晏野來說其實已經十分不錯了。
他根本沒有什麽朋友。
他和同伴之間都是互相利用的關係,隻是有些人需要的東西更多,所以關聯更加緊密,但也就僅此而已。
內閣教給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坦誠麵對世界上不可能會有愛這種東西存在。
晏野不應該為此感到痛苦,他早就已經適應了這一切,隻要得到一點點被選擇的可能性。
對於他和沈清辭之間來說,就已經算得上是一種突破。
然而,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現在了迷茫的白霧之中。
一點點的顯現。
晏野就在此刻愣在了原地。
他的手裏拿著防身的碎片,因為下意識地用力,讓碎片劃傷了肌膚,皮肉帶來刺痛的錯覺,讓晏野理智分析的大腦都在這一刻停止了擺動。
徹底成為了城堡上麵掛著的腐朽掛鍾。
八區的天氣陰晴不定,秋季吹出來的風總是透著幾分冰冷的寒意。
冷風穿過領口,無盡貼近心髒,連心口都感到發涼。
而隨著冷風飄來的香味,似乎也同樣穿過了晏野的鼻息。
讓落在了胸口的風聲,變成了敲響心房的心跳。
沈清辭衝他伸出了手,晏野停頓了許久,才握住了那隻沾染了血水和泥土,肮髒不堪的手。
風有了形狀。
他再次聞到了沈清辭。
也感受到了沈清辭。
一次的選擇不能代表什麽。
那反複、絕對的選擇呢?
沈清辭鬆開了手,將通訊設備丟給了晏野:
“拿著,不過可能沒什麽用,暴徒將整片區域的信號都幹擾了,如果你能連上信號,就盡快讓人來救你。”
“那你呢?”
“你不用管我。”
沈清辭轉動了一下發僵的手腕,語氣透上了幾分霜色般的冷漠:
“你隻要跟我分開,就不會有人傷害我。”
沈清辭說完就走,外麵的房屋已經倒塌了大半,爆炸讓尚且未崩塌的樓層成為了岌岌可危的危險源。
除了彌漫著的煙霧以外,連昏暗的光線似乎都透著冷硬的弧度,將沈清辭的身影拉成了靜默的斜影。
得到又失去,比起期待落空是更深的刺激。
晏野這一次甚至能感覺到呼吸的加快。
他想起了景頌安給他撥打的電話,關在禁閉室裏共同的經曆,讓景頌安習慣於將心思向他宣泄。
其中包括反複提及,不斷訴說的海嘯事故。
來自於幼年創傷的海嘯再度襲來,景頌安的身心本該都受到創傷,可他的聲音卻出乎意料的溫柔。
他完全沉浸在了幸福的過往中。
景頌安說那樣大的海嘯,好像能把海島都淹沒,連呼吸間都是鹹腥的海水味道,他無路可退。
景頌安說他傷到了腿腳,連走路都不行,已經徹底成了個累贅。
景頌安說他一直蜷縮著,沒辦法站起來,他真以為自己要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