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殿下,請不要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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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什麽愣。”沈清辭簡短道,“賽後適量補充水分,有助於身體機能恢複。”
    晏野接過電解質水,掌心依舊泛著溫熱的觸感。
    他似乎從中得到了一點溫熱的力量源泉,仰起頭,再一次看向沈清辭:
    “你受傷了嗎?”
    “沒有。”
    沈清辭隨口應了一句,把水遞給晏野以後,就打算等著車接他重新回到聖埃蒙公學的駐紮地。
    所有選手在取得了比賽勝利之後,都需要回本學院內進行登記。
    他給晏野電解質水的意思很簡單,視察一下這位身份尊貴的皇儲閣下,有沒有因為他過於瘋狂的舉動出現心理問題,
    好在沒有。
    既然晏野沒事,沈清辭也可以放開手腳,迎接屬於自己勝利的成果。
    他賭贏了,理應得到所有人的嘉獎。
    房門之外,光線再一次透了進來。
    這一次,外麵的陽光不僅隻有八區寒冷的冷風,屬於陽光的灼熱感,同樣落在了他的身上。
    沈清辭微微屈起了一下指尖,剛才遞水給晏野時,並不顫抖的手,此刻有著微微抖動的弧度。
    那是因為過於用力握緊方向盤,在高強度行駛之後留下的短暫後遺症。
    後遺症會如同嚴寒一般,在太陽升起的時候被驅逐。
    一如他為自己一步步打拚出來的成果一樣。
    苦痛是短暫的。
    如果上帝允許用痛苦來換取前途,沈清辭恐怕會是最為積極的一個。
    過於糟糕惡劣的出身,讓他從不畏懼前行的苦難。
    滿是荊棘的道路上,從來沒有哪一刻讓他平坦地從上麵走過。
    他不是不害怕,不是沒想過自己要是萬一賭輸了,會從上麵滾下去,成為那些肋骨摔斷的倒黴蛋。
    但是他承擔不起失敗的後果。
    比起躺在病床上痛到吐血,比賽失敗所浪費的時間金錢,更讓沈清辭難以接受。
    從來沒有任何人願意為他托底,其他選手失敗了還能明年再戰,他卻連再次參加的時間都沒有。
    他的信條隻有成功,前進,從來沒有後退的選項。
    他不能輸。
    所以他不可能輸。
    壓住了在微微發顫的手,沈清辭麵容平靜,微眯著眼感受發燙的陽光。
    他贏了。
    贏得很精彩。
    一切都值得。
    晏野擰開瓶蓋,喝下沈清辭遞來的電解質水。
    用於補充運動員流失體力的水,卻有些不同之處。
    很甜。
    他的視線不可控地落在了沈清辭的身上。
    所有完成比賽的選手,都會在休息室裏麵統一等待著各自學院的車輛進行接送。
    八區天氣太過於寒冷。
    休息室為了保證選手的絕對清醒,並沒有開啟任何取暖的設備。
    有些凍得受不了的選手打開了門,一個兩個寧可站在外麵沐浴陽光,也不願意鑽進房間裏待著。
    中途退賽或是翻車的選手,要麽在醫務室裏,要麽已經回到了學院駐紮地。
    留在此處的選手,都是完成了整場拉力賽的選手。
    將近半個月的賽事足夠讓人感到疲倦。
    高度集中的精神,每個階段的比分咬緊,總體的罰時疊加。
    危險,恐懼、名詞。
    能咬咬牙跑完蒼茫的前路,已經是完成了一場對自己的考驗。
    並不是所有選手都奔著拿第一去的,有些選手超常發揮,僅僅是奪得了第三的名次,也依舊激動到無法用言辭表達自己的興奮。
    而他們的手在彼此的腰上緊緊地圈著,那樣緊密的擁抱,足夠讓陽光在他們靠近的胸口處傳遞。
    那這個明顯有悖於常理的行為,讓晏野的眼神多停留了兩秒鍾。
    在內閣的教導之下,哪怕是最為親近的兄弟之間,最親密的舉止,不過是環抱在肩頭的一個擁抱。
    這樣的擁抱在皇儲繼承王位以後,也將變成由他抬手給予對方眉心的輕點。
    晏野從未感受過如此緊密的擁抱。
    這樣的擁抱可以出現在搭檔之間嗎?
    如果別人可以,那他是不是也同樣可以。
    他的眼神在昏暗的視線內微顫,淺金色的瞳孔幾乎透出冰冷的質地。
    晏野看向沈清辭,看那輕靠著的,清瘦身影。
    蕭條,冷然,形單影隻。
    似乎連陽光都無法驅散陰影。
    那如果再靠近一些呢?
    一個更加貼近,能感受到心髒跳動幅度的擁抱,是否可以讓他身上如霜雪般積累著的冷意消散。
    他們同為搭檔,他們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極限的挑戰。
    在賽車狹窄的空間裏,隻有彼此的信任,成為了依靠前行的支柱。
    似乎是察覺到了晏野的注視,沈清辭微微側頭看了過來,漆黑眼眸就這麽靜靜地凝視著他。
    這幾乎等同於一種默認。
    晏野前走了一步。
    房門打開的聲音在此刻變得無比刺耳。
    景頌安先晏野一步衝了進來,他的眼神中含著點點淚光,湛藍色的眼眸像是用水洗掉過的漂亮寶石。
    “哥哥,你受傷了嗎?我看看你,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近乎凝固的氣氛再一次流動。
    晏野停下了腳步,他看見了沈清辭的眉眼間透著微微的冷淡。
    但即便如此,在景頌安提出送他提前回去時,他依舊沒有拒絕。
    兩人離開,沈清辭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分給他。
    明明上一秒沈清辭還在靠在牆邊,臉上露出那樣落寞孤單的神情,似乎很需要有人靠近他,給予一個擁抱。
    然而下一秒,馬上就有新人填補了空缺。
    沈清辭的身邊並不缺人。
    心髒發酸的痙攣讓晏野非常不舒適。
    再一次喝下去的電解質水,似乎夾雜著難言的苦味。
    像是摻雜了刀片一般吞咽。
    他麵無表情地想。
    聯誼賽已經結束了,他跟沈清辭已經成為了並不相幹的陌生人。
    沈清辭的身邊會有許多人守著。
    他應該後退。
    後退。
    “殿下。”騎士長帶著皇室文書進來時,語氣中幾乎藏著掩飾不住的焦急,“您的手受傷了,請不要移動,我馬上為您處理傷口。”
    手中的電解質水不知何時被打碎,晏野的手依舊握著瓶口的位置。
    玻璃瓶的碎片劃破了掌心,在原本就有的那一道淺淡劃痕上加深。
    潺潺流動的鮮血滴落在地上。
    晏野平靜道:“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