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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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再一次安靜。
他將肇事貓重新抓了起來,原樣交還給了隔壁鄰居。
鄰居大概是因為這隻貓糟糕的表現而尷尬到麵紅耳赤,看著沈清辭的臉一直持續泛著紅,眼神也飄忽不定,不敢跟沈清辭對視,走路時連著踉蹌了好幾下,最後在沈清辭要走時,鼓起勇氣喊道。
“沈清辭。”
沈清辭嗯了一聲。
那位在射擊比賽中奪得了冠軍的選手,手臂上的肌肉線條分明。
哪怕在深秋季節,他也像是體熱一般,穿著一件薄背心。
趴在他懷裏的貓沒有地方攀爬,隻能按著他的胳膊。
沈清辭眼神微微往下偏移,看著貓爪在肌肉上壓出來的爪印子。
鄰居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這一次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結巴:
“埃力很喜歡你,每天都會去找你,晚上回來的時候,它身上的貓毛都是香的.....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這段時間它打擾到你了真是很抱歉,對了,我看你好像不怎麽喜歡出去玩。”
結結巴巴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以後,鄰居也開始為自己拙劣的口舌感到尷尬。
他動了動,不小心抓了一把貓尾巴,很快便得到了抽在胳膊上的一爪子。
被貓爪子抽的地方泛著疼,將他的腦子打的清晰了許多,語言邏輯也得以正常運行。
“我的意思是,這段時間埃力打擾你了,如果可以,我們可以一起去外麵的餐廳裏共度晚餐,由我請客,晚點還能去遊艇玩。”
沈清辭終於聽懂了對方紊亂的語言:“把窗戶關好。”
鄰居不知道聽懂沒有,但是不再說話了。
沈清辭關上房門後許久,外麵才傳來再一次關門的聲音。
應該不會再有小貓闖進家裏了。
沈清辭重新回到了位置上,想要繼續做筆記時,想起來連續兩人發出的邀請。
外麵的朝霞如同翻滾著的火燒雲一般蔓延,落下來的金光徹底將雲彩染色。
八區少有這樣絢爛的風景。
沈清辭心念微微一動,放下了手中的書籍,準備去外麵走走。
他所擁有的東西太少,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導致他的私人時間一直罕有。
難得安靜的時刻,他也會很偶然地生出一點想享受生活的想法。
離開了選手居住區,沈清辭隨意找了一條道路散步。
不知道目的地是何方的小徑,一直向前走,絕對會有一塊沒有房屋遮蔽的地方,能將火燒雲一般的天幕盡收眼底。
跟沈清辭一樣有閑心的人不多,故而整條路走下來,身旁一直沒有過路的行人。
絕對的靜謐之中,如影隨形般的即視感愈發強烈。
沈清辭起初隻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轉身卻沒有看到任何奇怪的動靜。
除去蟑螂和飛起的麻雀以外,再沒有任何一個有心跳有溫度會呼吸的生物。
他停頓了一下,即將拐進巷口時,後頭又響起了一聲微弱的響聲。
那種類似於樹枝被折斷的聲音格外刺耳。
沈清辭緊蹙著眉頭,回首看去遠,卻隻發現了一隻跑動的野貓。
什麽都沒有。
彎彎繞繞的巷口頗多,想要藏住一個人卻十分困難。
彎折的小道之中,隻要有人稍微後退那麽一步,就能輕而易舉發現拐角處藏著個人。
好在沈清辭沒有後退。
晏野停在了原地,手抵在胸膛處,能感受到怦怦心跳的聲音。
沈清辭應該是走了。
腳步聲消失了。
不能再繼續跟上去,晏野隻好低下頭,翻動手中的相機,那裏麵是他拍下的照片,隻是一道清瘦的身影。
隻是那麽一個背影,都讓他定定地凝望了很久。
收好手中的照片,這次他沒有選擇再跟上去,而是折返往回。
繞過曲折的小巷子,他停在了選手居住區的附近,一座絕對不符合皇室成員住宿規格的房屋前。
晏野用鑰匙擰開了門。
將近兩百平的房子裝修簡陋,騎士團無數次提出想要守在身邊,全都被晏野拒絕了。
他的態度過於冷漠。
連一向為內閣所驅使的騎士團也並不敢違背他的意願,所以這是一片絕對的淨土。
獨屬於他的淨土。
他拍下來的照片,隻需要十秒鍾的時間,就可以打印出來的。
但是為照片裁剪裝貼是一個漫長繁瑣的過程。
晏野以往很少有時間做類似的事情。
他總是在不斷前行。
像是被人用槍抵著腰杆的傀儡,時刻都要端出最完美的姿態,以此麵對過量的期待。
這是他唯一一次為自己而活,可以不用時刻挺拔,可以長久地將視線停留在某處,不用擔心民眾會因此猜測皇室的偏好。
清洗好的照片被他懸掛在了牆麵之上。
一次性排開的是將近數百張照片。
上麵或靜或動或模糊的身影,全都聚焦成了一個人的存在。
晏野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淺金色的瞳孔裏,藏著的幾乎是陰暗到黏膩的情緒。
他就這麽看著,並不敢上前觸碰,卻切實地被周圍一切包圍。
光是看著照片並不足以讓晏野感到滿足。
他重新坐回書桌前,電腦裏麵是大量切割出來的視頻照片。
那種能夠滾動播放的視頻,能夠讓人更加鮮明地感受到活著的感覺。
他看著視頻,像是有塊橡皮擦一點點在他眼前晃動,將玻璃上的霧氣擦淨。
視線依舊模糊,但已經能讓一個時刻處於灰暗之中的人短暫喘息。
晏野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可恥。
沒有任何一個正常的人,會像他一樣,幾乎病態地收集沈清辭的照片。
這種跟變態無異的行為,哪怕不存在於皇室之中,放在普通民眾間,也是足以被人厭惡嘲諷,送進監獄裏的惡劣行徑。
但是他控製不住。
他清晰地記著跟沈清辭分開的每分每秒。
從比賽結束以後,漫長的分隔讓心髒時刻都難耐的疼痛。
沈清辭在酒店裏的袒護,並沒有讓他的心思有所收斂。
反而像是一種放縱,讓陰暗滋生,變得更加可怕。
晏野總是會做夢。
夢見沈清辭在寒風呼嘯時被模糊的聲音。
夢到沈清辭被賽車服包裹著的窄瘦腰身,拉出了利落的線條。
他就這麽看著,看著柔軟黑發垂落在額前。
看著沈清辭一步步爬上去,走到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
他總是在後退與前進之間反複糾結。
真正意義上推他一把的,竟然是短暫得到以後又失去的不甘心。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應該爭搶,還沒有動手,卻已經被剝奪了所有的權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