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維從未想過有一天，堂堂中央政府辦公廳秘書局竟然會被一群野蠻人如此放肆地入侵。
    這裏是秘書局，不知道有多少重要文件要經由這裏收發、流轉。
    別說辦公廳的那些政務官了，就是皇太子殿下和宰相他們都可以決定部分議題是否可提交或審批。
    而李維帶著憲兵們野蠻闖入，這絕對是對這神聖文明的地方的褻瀆！
    這絕對是恥辱的一刻。
    “他怎麽敢？他怎麽敢的？！”
    戴維望著李維伸出的手，他氣極反笑。
    可這時又不能沒有了風度。
    然而剛一抬手，他的右手又隱隱作痛了起來，似乎有不好的記憶開始攻擊身體。
    於是，戴維隻能像是個矜持的小姑娘一般，輕輕握了一下李維的手指後就飛快鬆開。
    周圍人如同見了鬼怪一般。
    一向強勢的副處長，宛若第二個秘書長一般的男人，這會兒竟是見到了能克製他的天敵。
    “嗬嗬~”
    李維輕輕一笑。
    而這一笑，在戴維眼中自然是惡意十足。
    他頓時就想發難，並質問李維他們有什麽資格闖進來。
    可就在這時，李維卻熟絡地問道：“還未請教學長你在這裏的職務呢。”
    才第二次見麵的他們，在李維的這副熱切的態度下，就好像是已經認識了好些年的摯友親朋。
    戴維嘴角一扯，但還是眼中帶著不明顯的傲然回道：“秘書局議程管理處副處長。”
    這麽說吧，中央政府辦公廳要開會討論什麽事情，都需要他先看過一眼。
    秘書局這塊地方別的不多，就是信息多。
    “哦，副處啊。”
    李維特意在“副處”這個上麵咬的有些重。
    這麽個細節讓戴維頓時有種吃了隻蒼蠅的感覺。
    “學弟我剛畢業，隻是個準尉，不如你啊，學長！”
    可就是這麽一個區區憲兵準尉，卻是帶著一群扛槍的來這裏作威作福，讓局裏的所有人開始站軍姿。
    這讓別人情何以堪？
    戴維臉上掛著沒有溫度的笑容，冷冷地望著眼前的李維。
    一時間，他總覺得有點不對味……
    他們兩個應該角色互換才對呀！
    意識到已經完全進入到對方的節奏後，戴維當即問道：“李維·圖南準尉！你這樣帶人擅自闖入秘書局，是你的意思，還是憲兵司令部的意思？”
    帶著士兵闖入政府部門，是否可以理解成一場叛變？
    戴維不信李維有憲兵司令部下發的明確命令。
    除非說這個人現在將皇室搬出來。
    他最好馬上把皇女希爾薇婭殿下搬出來！
    幾乎是挖坑後戴維嘴角剛上揚的同時，李維同樣掛起了相當燦爛的笑容。
    “無可奉告。”
    戴維想到了所有回答，唯獨沒有想到這個回答。
    無可…奉告？！
    他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老天作證，戴維是做好了跟李維魔法對轟的準備的。
    可是著急著辯論的他，現在卻發現對方壓根就沒有想要跟他廢話的意思。
    戴維的聲音又冷了許多：“準尉先生，我是否可以理解成，你們在秘書局的行動沒有任何授權？”
    “當然有授權了，難道學長認為我有調動軍隊的權力嗎？”
    李維打趣道。
    說著，他拉來旁邊的一根椅子，就這麽無視著那像是要吃人的目光坐下。
    李維靠山椅背翹著腿，雙手合攏放在身前，這副作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這裏主人。
    “誰給予你的授權！”
    “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戴維的臉徹底黑了下來，“你怎麽可以在中央政府辦公廳秘書局裏，當著神聖的鷹徽麵前說出這麽不要臉的話？你簡直無法無天！”
    授權沒看到，基本的告知義務也沒有，戴維不明白李維到底是有幾個腦袋，居然敢用這麽不要臉的說法來回複自己。
    可是李維仍舊是掛著和煦的笑容，他眼中滿是笑意地看著戴維，緩緩開口道：
    “依據相關程序，我們並無告知你們的義務。現在請你們配合我們調查，從8:12開始，所有文件你們都無權再觸碰，直到我們的調查結束。”
    這無所謂的態度讓戴維憋了一肚子的火。
    他準備好的所有東西，都被眼前的這人完全無視了。
    除了搪塞就是搪塞，所謂的“相關程序”，滿滿的敷衍。
    李維甚至沒有將他作為一個需要妥善應對的敵人來看待。
    屈辱與怒火在戴維的眼中升騰，這位金發貴公子英俊麵容已猙獰得沒辦法再保持風度。
    準尉同誌的敷衍，與事實上的輕視，令戴維此刻隻想血濺當場。
    秘書局的事務官們怔怔地看著戴維，他們從未見過這位貴公子如此失態過。
    也正是因為他們的眼神，戴維咬緊了牙。
    “相關程序？什麽程序？你要是說不出來，我一定告到樞密院！”
    “反顛覆程序。”
    幾乎是在戴維表示要將事情鬧到樞密院的時候，李維跟著就隨口給出了答案。
    空氣瞬間停滯了一瞬。
    不知是否是錯覺，戴維剛起來的氣勢立刻蒸發了。
    他的眼底閃過錯愕，雙手也跟著不自覺地捏緊。
    聯想到了昨天憲兵查封帕克特金屬，戴維喉嚨不自覺地湧動了幾下。
    “那邊的收尾不幹淨？！”
    他心中閃過一個懷疑。
    原本準備好的措辭，最後還是咽了下去。
    與此同時，李維忽然回頭看向隊伍裏的角落：“都記下了吧？”
    隨著這句話，戴維下意識地順著李維的視線方向看了過去。
    那是個軍職文員打扮的家夥，正在掏著小本子用鋼筆不停地記著什麽。
    “正常的現場日誌記錄而已，學長。”
    李維笑嗬嗬地看向戴維。
    這笑容太壞了！
    眼前的家夥，並非是看起來能隨手捏死的小蟲子。
    正相反，這是個很壞很壞的人，稍不注意，反倒使他跌得十分慘烈。
    “我很想跟學長多聊會兒，可惜今天不是校友派對。請先委屈一下，跟大家一起站去一旁吧。需要你們配合時，我會喊的。”
    這是很有禮貌的命令。
    李維再次對上了宰相之子戴維的視線。
    不服氣？
    那就開始質疑吧。
    質疑反顛覆程序，開始辯經。
    今天的一切都會記錄在案。
    看著已經一副已經做好萬全準備，正邀請著自己入場的李維，戴維一時間猶豫了。
    明明看著是個光明正大的角鬥場，但不知為何，他看到的卻是萬丈深淵。似乎隻要踏進去一步，便會摔成粉末。
    “反正這裏也沒什麽，暫時觀望不失為一個明智之舉！”
    於是，他選擇了暫時避開李維抬起的劍鋒。
    而就在戴維決定這麽做，並要一起站到一邊的時候，他頓時感覺到有什麽東西離他而去了。
    在戴維轉身走開的那一刻，他忽然從李維那微微上揚的唇角，以及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尊嚴被踩在了腳下。
    “嗬~”
    原來是個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