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道破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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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槐樹屯,氣氛截然不同了。
    村口的老槐樹焦黑的殘骸還在,但樹下嚼舌根的老頭老太太們看我的眼神卻變了。以前是戲謔、嫌棄,偶爾帶點同情,現在卻多了幾分敬畏、好奇,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二狗回來了?” “哎喲,英雄回來了!” “身子好些沒?”
    打招呼的聲音熱情卻透著小心翼翼,仿佛我是什麽易碎品或者……危險品。
    我含糊地應著,低著頭快步往家走。小雅先回學校照顧小斌了,隻剩下我一個人麵對這詭異的氛圍。村道兩旁的窗戶後,似乎總有目光在窺探。
    我的家還是那個破舊的老屋,冷鍋冷灶,積了層薄灰。但躺在自家的炕上,我卻感覺不到絲毫放鬆。陳靜最後那番話和那個眼神,像一根刺紮在我心裏。
    她到底知道多少?那個省廳研究“特殊視覺”的朋友又是怎麽回事?我的眼睛,到底是個什麽怪物?
    胡思亂想間,眼皮越來越沉。連日的驚嚇和透支讓我疲憊不堪,很快就昏睡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一陣喧鬧聲吵醒。
    窗外人聲嘈雜,還夾雜著敲鑼打鼓的動靜。
    出什麽事了?難道村長他們又出幺蛾子了?我一個激靈坐起來,眼睛下意識地朝窗外望去。
    視線穿透牆壁,看到村口聚集了一大群人,圍著一個穿著破舊道袍、山羊胡、搖著鈴鐺的老道士。老道士身邊還跟著兩個看熱鬧的半大孩子。
    不是警察,也不是村長的人。我鬆了口氣,但心裏更納悶了,這年頭還有道士下鄉?
    我懶得理會,準備倒頭再睡。這年頭,騙子多了去了,指不定是來騙錢的。
    然而,接下來的幾天,這道士卻沒像一般騙子那樣騙了錢就走。他就在村口老槐樹的殘骸旁搭了個簡陋的草棚住了下來,白天就圍著老槐樹轉悠,嘴裏念念有詞,時不時拿出個羅盤比劃,說些什麽“雷劫”、“地脈”、“異氣”之類神神叨叨的話。
    村裏剛剛經曆過巨變,人心惶惶,正是迷信思想最容易滋生的時候。不少老人和婦女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真以為老槐樹挨雷劈是啥了不得的預兆,天天圍著老道士求問吉凶禍福。
    老道士來者不拒,說得玄乎其玄,但目光卻總有意無意地瞟向我家方向。
    我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這老道士,不像普通的江湖騙子。他好像……是衝著我來的?
    一天傍晚,我出門去小賣部買鹽,故意繞到村口,想近距離看看這道士的虛實。
    他正盤腿坐在草棚前,閉目養神。夕陽照在他幹瘦的臉上,竟有幾分寶相莊嚴的錯覺。但我集中精神看去——透視能力經過幾天休息稍微恢複了些——卻看到他破舊道袍口袋裏塞著的不是符紙,而是一包皺巴巴的紅塔山香煙和一個塑料打火機。
    我心中冷笑,果然是個裝神弄鬼的。
    正要離開,老道士卻忽然睜開眼,目光精準地落在我身上,微微一笑,露出滿口黃牙:“小居士,留步。”
    我停下腳步,警惕地看著他:“幹啥?”
    “小居士近日,可是遭遇了非凡之事?”他捋著山羊胡,搖頭晃腦,“老夫觀你印堂發黑,眼藏異光,周身氣脈不暢,恐有邪祟纏身啊。”
    標準的騙子開場白。我懶得搭理,轉身要走。
    “且慢!”老道士聲音提高了幾分,“小居士的眼睛……是不是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我的腳步瞬間釘在原地!後背竄起一股涼氣!
    他怎麽會知道?!
    我猛地回頭,死死盯著他:“你胡說八道什麽!”
    老道士卻不慌不忙,站起身,走到我麵前,渾濁的眼睛仔細打量著我的臉,特別是我的眼睛。他的目光不像陳靜那樣銳利,卻帶著一種古怪的、仿佛能滲透進骨髓的審視感。
    “非是胡說。”他壓低了聲音,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雷霆乃天地至陽至剛之氣,百年老木蘊藏地底陰煞。陰陽激蕩,異物滋生。小居士當日被那樹芯刺目,怕是……得了些不該得的東西,開了些不該開的‘竅’吧?”
    我心髒狂跳,手心冒汗,強作鎮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什麽竅不竅的!”
    “嗬嗬……”老道士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不再逼近,反而退後一步,搖起了鈴鐺,“天機不可泄露,禍福自有天定。小居士好自為之,若覺不適,可來尋老夫。或許……老夫有辦法幫你‘關’上它。”
    說完,他不再看我,搖頭晃腦地唱著誰也聽不懂的道偈,走回了他的草棚。
    我站在原地,渾身冰冷。
    他不是騙子! 至少不全是!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錘子一樣砸在我心上!
    雷霆、老木、異氣、開竅、不該得的東西、關掉它……
    他幾乎精準地描述了我這雙怪眼的來曆!他甚至可能知道怎麽讓它消失?!
    這一刻,我竟然產生了一絲動搖和渴望。如果……如果真能變回正常人……
    但下一秒,我就打了個寒顫。
    這老道士來曆不明,是敵是友都分不清!他說的辦法,誰知道是什麽邪術?萬一更糟呢?
    而且,陳靜警官的話也在我耳邊響起。這老道士出現得太過巧合,會不會和那個幕後黑手老村長有關?或者是陳靜說的那個“省廳朋友”派來試探我的?
    我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張更大的網,四周迷霧重重,每個人都似乎別有所圖。
    我失魂落魄地買完鹽回家,一整晚都沒睡好。老道士的話和老村長、陳靜警官的臉在我腦子裏交替出現。
    第二天,我決定去找小雅商量。現在,我能完全信任的隻有她了。
    學校宿舍裏,小斌的氣色好了很多,已經能坐起來喝粥了。小雅看到我,很是高興,但聽我壓低聲音說完老道士的事後,她的臉色也凝重起來。
    “二狗哥,你別信他的鬼話!”小雅斬釘截鐵地說,“什麽邪祟纏身!你是英雄!沒有你這雙眼睛,小斌就沒了!張會計的冤情也石沉大海了!這道士來曆不明,說不定就是李大力那個老狐狸安排來害你的!想騙你出去或者對你下手!”
    小雅的話像一盆冷水澆醒了我。
    對啊!我怎麽忘了這茬!老村長李大力還沒落網呢!他這種老奸巨猾的人,怎麽可能沒有後手?這老道士,極大可能是他派來試探甚至加害我的!
    一想到這種可能,我頓時後怕不已。
    “那……那我們怎麽辦?報警告訴陳警官?”我問。
    小雅沉吟片刻,搖搖頭:“暫時不要。我們沒有證據,警察也不會憑一個江湖道士的話就做什麽。反而可能打草驚蛇。”
    她看著我,眼神堅定:“二狗哥,你這眼睛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以後那個道士再找你,你就躲著他走,千萬別信他的話,也別承認任何事情。”
    我重重地點點頭,心裏安定了不少。
    從小雅那裏出來,我故意繞開村口,從另一條路回家。
    然而,快到我家院子時,我的透視眼無意中一掃,渾身血液幾乎瞬間凍結!
    那個老道士!
    他竟然悄無聲息地蹲在我家破舊的院牆外!正歪著頭,用一種極其古怪的姿勢,側耳貼著牆壁,仿佛在聽著裏麵的動靜!
    他在幹什麽?!
    我嚇得魂飛魄散,立刻縮到一旁的大樹後麵,屏住呼吸。
    老道士聽了一會兒,又站起身,繞著我家院子慢慢走了一圈,手裏掐算著什麽,眉頭緊鎖,嘴裏嘀嘀咕咕。
    “……怪哉……氣聚而不散……凝於雙目……非邪非煞,亦非神通……倒像是……醒了?”
    他的聲音很低,但我集中聽力,勉強捕捉到幾個斷斷續續的詞語。
    醒了?什麽醒了?
    沒等我細想,老道士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猛地轉頭,渾濁的目光精準地投向了我藏身的大樹!
    他發現我了!
    他臉上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朝我的方向微微點了點頭,然後一甩道袍袖子,竟不再停留,晃晃悠悠地轉身離開了,很快消失在巷子口。
    我背靠著大樹,滑坐在地,心髒跳得像要炸開。
    他到底是誰? 他想幹什麽? 他最後那句“醒了”又是什麽意思?
    無數的疑問和巨大的恐懼包裹了我。
    我看著自家那破舊的院牆,第一次感覺到,這個我從小長大的家,變得如此陌生而危險。
    仿佛那牆裏牆外,藏著無數雙我看不見的眼睛。
    而我的這雙眼睛,究竟是福是禍,前路又到底指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