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瘋語與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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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靜的話像一塊冰砸進我的後頸。
    後山值守的警察……瘋了?還說了和我之前類似的話?
    我心髒猛地收縮,臉上卻努力維持著鎮定:“陳警官,我……我當時嚇壞了,就看到個黑影,聽到些怪聲,可能都是自己嚇自己……”我試圖沿用最初那套漏洞百出的說辭。
    陳靜的目光像兩把錐子,死死釘著我:“李二狗,那個發瘋的警員,被發現時蜷縮在警戒線外的草叢裏,渾身冰冷,指甲裏全是泥土,像是想拚命挖開地麵躲進去。他反複尖叫著‘紅色的眼睛’、‘在土裏看著我’、‘不能挖’……這些,也是自己嚇自己?”
    紅色的眼睛!在土裏看著!不能挖!
    這幾個詞如同驚雷在我腦海中炸響!這分明就是地底那東西帶來的恐怖幻覺!煞氣雖然被暫時壓回,但其影響力竟然還能滲透出來,甚至侵染了值守的警察?!
    我後背瞬間被冷汗打濕,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否認?怎麽否認?事實就擺在眼前!
    “而且,”陳靜逼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幾乎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法醫初步檢查,他沒有中毒跡象,也沒有明顯外傷,但腦電圖異常活躍,像是受到了極度強烈的精神刺激。這已經不是普通的‘有毒氣體泄漏’或者‘群體癔症’能解釋的了。”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我依舊有些紅腫、偶爾會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異樣光澤的眼睛:“李二狗,我知道你有所隱瞞。我現在不是在以警察的身份審問你,而是在請求你。後山的東西很危險,超出了常規認知。如果你知道什麽,哪怕再離奇,請告訴我!我們需要盡可能多的信息來評估風險,製定方案,避免更多人受到傷害!”
    她的語氣帶著一種罕見的急切和誠懇。我能感覺到,她是真的擔心事態失控,擔心更多人受害。
    我陷入了巨大的掙紮。
    說?怎麽說?告訴她我是守印人,告訴她地底下鎮著一個古老恐怖的存在,告訴她我爺爺魂飛魄散才勉強把它壓回去,告訴她我現在有三件法器準備去加固封印?
    她會信嗎?就算她因為昨晚的異象和今天的瘋警察而將信將疑,官方會接受這種說法嗎?一旦說出來,我的秘密必將暴露,我會麵臨什麽?被當成瘋子?被帶走研究?甚至……打草驚蛇,讓暗中可能存在的、覬覦法器或鎮封之物的勢力察覺?
    不說?任由警方用常規手段調查?他們根本對付不了那種東西!隻會造成更多無謂的傷亡!那個瘋掉的警察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我的沉默讓陳靜的眉頭越皺越緊,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
    就在我天人交戰之際,一個聲音忽然從旁邊傳來。
    “無量天尊。”
    老道士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院門口,他拂塵一擺,緩步走來,對著陳靜打了個揖首:“陳警官,貧道或許能解釋一二。”
    陳靜警惕地看向他:“道長?”
    “後山之地,經年采礦,地脈破損,又遭雷擊,以致陰煞戾氣積聚外泄。”老道士麵色沉凝,又開始了他那套半真半假的說辭,“此等戾氣,非尋常毒瘴,更能惑亂心神,放大心魔。心智不堅者,極易受其侵蝕,產生恐怖幻象,甚至心神崩潰。那位警官同誌,想必是值守時心神耗損,不幸被戾氣所乘。”
    他這話聽起來依舊玄乎,但卻巧妙地將“紅色眼睛”等恐怖景象歸結為“幻象”,將原因指向了“地煞戾氣”,部分解釋了瘋警察的症狀,又沒有觸及最核心的“鎮封”和“地底存在”的秘密。
    陳靜盯著老道士,眼神銳利,似乎在判斷他話中的真假。她顯然不是那麽容易糊弄的人。
    老道士坦然迎著她的目光,繼續道:“當務之急,非是追問細枝末節,而是如何徹底淨化戾氣,防止其再次害人。貧道需開壇做法,溝通地氣,疏導煞脈,或可根治此事。然此舉需準備法器,選定吉時,且需……身負特殊稟賦之人從旁協助。”
    他說著,目光若有若無地掃了我一眼。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在幫我打掩護,同時為後續布設“三才封魔陣”做鋪墊!將官方的注意力引導到“做法事淨化”這個相對能接受的方向上,為我爭取時間和空間!
    陳靜沉默了片刻,目光在我和老道士之間來回掃視。她肯定看出了我們有所隱瞞,但老道士給出的解釋和方案,至少在表麵上提供了一個可行且相對“合理”(在她的認知範圍內)的解決路徑。
    “……需要多久準備?”她最終開口,語氣帶著審慎。
    “短則三日,長則七日。”老道士捋須道,“需準備諸多法器符籙,且需天時配合。”
    “好。”陳靜點頭,“我會向上級匯報,暫時將後山列為特殊管製區域。這期間,希望你們不要再擅自行動,有任何進展,第一時間通知我。”
    她說完,又深深看了我一眼,眼神複雜,最終帶著年輕警察轉身離開。
    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我腿一軟,差點坐倒在地,長長籲出了一口氣。
    “多謝道長解圍。”我真心實意地對老道士道謝。
    老道士搖搖頭,麵色並無輕鬆:“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官家的人不傻,那個陳警官更是心思縝密。她隻是暫時沒有更好的選擇,權且信之。我們必須在她失去耐心,或者事態進一步惡化之前,完成封魔陣。”
    他看向我:“三器可齊了?”
    我點點頭:“齊了。定坤儀和照幽鏡都找到了。”
    “好。”老道士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今夜子時,陰氣最盛,亦是地氣湧動之時。你攜三器,到村口老槐樹下等我。貧道為你護法,嚐試引動三器共鳴,窺探鎮封核心,確定布陣最佳方位與時機。”
    子時?村口老槐樹?那不就是煞氣噴湧的原點?
    我心中一凜,但看到老道士不容置疑的眼神,還是重重點頭:“好!”
    事關重大,已無退路。
    老道士又交代了幾句需注意的事項,便轉身離去,說是要去準備今晚所需之物。
    我回到屋裏,心情卻久久無法平靜。瘋警察的慘狀、陳靜銳利的目光、老道士的安排、以及子時即將麵對的一切,都像巨石壓在心口。
    我從炕洞深處取出三件法器,仔細摩挲。
    都功印沉穩,照幽鏡幽深,定坤儀凝實。
    今夜,就要靠它們了。
    夜幕緩緩降臨,村子依舊被一種不安的寧靜籠罩著。我提前和小雅打了招呼,隻說老道士要做法事穩定地氣,讓她鎖好門照看好弟弟,無論聽到什麽動靜都不要出來。
    子時將近,月黑風高。
    我懷揣三件法器,深吸一口氣,推開院門,朝著村口那棵焦黑的老槐樹走去。
    夜風吹過,帶著刺骨的寒意,仿佛比往常更加陰冷。
    我知道,今夜,注定無眠。
    而更大的風暴,或許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