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悅坐下來。
    看了看棚子，麵對糟爛透頂的境況，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爸媽，哥嫂，你們放心，我不會放棄自己，我會好好生活。”安悅擠出一絲笑容，喃喃道：“我相信，我們一家總有一天會團聚的。”
    說到最後。
    聲音顫抖，嘴上說著相信，但心裏……卻是沒底。
    她是被父母的朋友想盡辦法才送到了這裏。
    沒有任何準備。
    就不說她已經好幾天沒有洗漱，身上的衣服也很單薄，她現在的被子還是隊長拿給她的。
    即便如此。
    她的境遇也比父母好很多，至少沒遭什麽罪。
    “爸媽……你們怎麽樣了？”
    安悅想到這裏，那是她再怎麽樂觀，臉上也擠不出一絲笑容了。
    一路上。
    她問了很多人。
    爸媽的情況很嚴重，會被批鬥。
    會被打罵。
    甚至……
    安悅不敢想下去，她用雙手抱住肩膀，蜷縮著身子，這樣能讓她感覺到溫暖，閉上眼睛回憶著曾經美好快樂的生活來衝散此刻內心的惶恐和苦澀。
    ……
    吃過晚飯。
    李虎趴在四方桌上寫著明天去黑市要買的東西。
    還挺多的。
    米，麵，油，鍋碗瓢盆什麽的，這些得買兩套，一套給哥嫂，一套是他自己拿著山上用。
    布料。
    棉花，得打一套新床褥。
    還有偉人像，大紅紙，
    子彈。
    除此之外，還有煙，酒，蔬菜，點心，糖果這些……
    豬肉啥的，他就沒寫。
    沒必要買。
    這年頭，賣肉不易買，得要票，黑市上的肉也是緊俏貨，價格很貴，這辦酒席得需要百十來斤，這筆花銷可不小。
    他打算從黑市回來進山。
    和虎妞打頭野豬回來。
    雖然這年頭野豬肉比較腥，沒飼養的豬肉好吃，但總歸是肉啊。
    多上點。
    讓人吃不了還能打包了帶回家，到時候，絕對沒人會說什麽閑話。
    李龍拿了二十塊錢放在桌子上。
    李虎一愣：“哥，這錢哪來的？”
    姥爺和老舅給的錢，都用在了定親禮上，家裏按理說一個大子也沒有。
    李龍說道：“這些是你燕姐拿的，你明天拿著買東西。”
    李虎：“燕姐的錢？”
    他不是很意外。
    張燕的胳膊肘早就伸到他們家來了，也就是張鐵柱管得嚴，不然，現在孩子怕是都已經抱倆咯。
    李龍點點頭，臉有些紅。
    李虎開玩笑的說道：“哥，咱不至於吃軟飯吧。”
    李龍臉更紅了，說道：“你燕姐說，這婚事不能什麽都讓你來操對。”
    李虎：“那咋也輪不到燕姐出錢啊。”
    “這話咱之前不是聊過。”
    “哥，你這是把我當外人？”
    李龍趕緊搖頭。
    他就是覺得很慚愧。
    這結個婚，他好像成了局外人，什麽忙都幫不上。
    李虎把寫好的清單拿給李龍看，說道：“你瞅瞅，看看還缺點啥，反正借了驢車，就一並都買回來。”
    李龍看了看，搖頭說道：“夠了，夠了。”
    李虎：“確定？”
    李龍撓撓頭：“我也不懂。”
    李虎“哦”了一聲，也是，大哥第一次結婚，是沒什麽經驗，家裏沒有父母長輩，連個能拿主意的都沒有。
    “那我等會問問鐵柱大爺吧。”
    “咱兩家的事，還得他來拿主意。”
    李龍點點頭。
    他抽了個煙，實在是坐不住，去收拾東西，準備吃的喝的，這去黑市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來一回得忙活大半天。
    李虎也覺得無聊，這年頭不是沒有什麽娛樂的東西，隻是他家沒有而已。
    電視這些肯定沒指望，村裏現在連電都還沒通，家家戶戶都是用煤油燈照明，隻有大隊部偶爾用大喇叭廣播的時候，會用發電機來發電。
    可收音機還是有的。
    隻要有錢就能搞到，村裏隻有極少數幾戶人家有。
    到了晚上。
    都是串門子的人，就是新聞廣播都聽得津津有味。
    李龍把東西又收拾了一遍，說道：“小虎，一共是四個雪兔皮毛，五個鬆鼠皮毛，一個麅子皮子，一個猞猁皮子。”
    李虎點點頭：“對。”
    這些還不是全部，昨天打了一大兩小的麅子，這肉大家夥都吃了，皮子還是都拿給張鐵柱去處理，包括今天的羊皮和兩個狼皮子。
    一大兩小的麅子皮給大哥和燕姐做一套“夫妻裝”，羊皮和狼皮子做大衣和毯子，穿出去有麵，蓋身上絕對暖和。
    “咚咚咚。”
    有敲門聲。
    李虎趕緊跳下炕去開門。
    門外是張鐵柱。
    去黑市路途遙遠，得連夜去，到了地方正好是後半夜，淩晨三四點的時候，差不多天亮，黑市就散場。
    真“黑市”！
    “大爺。”
    “哎，我不下車了，趕緊拿東西，咱就走。”
    李虎應了一聲，李龍已經把把裝了皮子的蛇皮袋拿出來，放上車，李龍還把挎包塞李虎懷裏，說道：“裏麵有雞蛋和發糕。”
    “早點吃。”
    李虎點點頭。
    李龍看向張鐵柱：“大爺，要不我跟著去吧。”
    張鐵柱瞪眼：“你跟著幹啥。”
    “咱兩家就剩下你一個爺們，我和小虎要有點啥事，可就指著你了。”
    去黑市可不是去逛大街的。
    可能遇到黑吃黑。
    可能被抓。
    總之，不能說很危險，隻能說一點也不安全。
    這次去的，不是公社幾個大隊村民用來交換物件的小黑市，那些要安全很多，有些都是去家裏交易，不怕被抓。
    張鐵柱帶著李虎去的是大黑市。
    就在縣城下麵的林場附近，那地方依靠著林場，卡車來來往往，這些司機能從城裏捎來緊俏品，並把山貨帶出去。
    李龍：“這……”
    李虎笑道：“大哥，大爺在嚇唬你呢，不過，你留在家裏，那就是個定心丸。”
    “我跟著去就行了。”
    李龍“哎”了一聲，說道：“那一路小心。”
    李虎坐上馬車。
    張鐵柱趕著車，往村口而去。
    路途不近，要幾十公裏。
    張鐵柱說道：“你哥啊什麽都好，就是有些時候太老實了。”
    李虎笑道：“那不是當女婿的不二人選嘛。”
    張鐵柱笑了笑。
    剛出村，李虎困了，這驢車搖搖晃晃的，困勁來的比在炕上睡著還大。
    李虎靠著驢車上的草捆子，說道：“大爺，那我睡會？”
    張鐵柱說了聲“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李虎感覺車停了下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天還是黑著的，李虎坐起來，問道：“大爺，咋啦？”
    張鐵柱說道：“沒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