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畫麵，從喧囂的馬路，切換到一個巨大的廳堂之內。
    這裏人聲鼎沸，氣氛近乎燃燒。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著牆上一塊巨大的發光板。
    屏幕上，密密麻麻地閃爍著各種紅色和綠色的數字、線條和古怪符號，以極快的速度，不停地跳動、變化。
    廳堂裏的人們，臉上交織著天堂與地獄。
    有的人，對著屏幕手舞足蹈，脖子上青筋暴起，嘴裏嘶吼著同一個字：“漲！漲！快漲啊！”
    有的人，則像被抽走了脊骨，癱軟在椅子上，雙目失神，嘴巴微張，口水流下都毫無知覺。
    更多的人，在人群中瘋狂地推擠，對著一個個小櫃台，聲嘶力竭地喊著什麽，仿佛在用聲音進行搏命。
    “這……這是在做什麽？”
    大漢，未央宮。
    漢武帝劉徹看著這群人癲狂的景象，滿臉困惑。
    這地方，不像衙門，也不像集市。
    這些人，不像是在辦公，更不像是在買賣貨物。
    他們對著一塊閃光的板子，時而狂喜，時而悲痛，簡直就是一群被無形之線操控的提線木偶。
    “陛下，臣觀此景，倒像……像是一個巨大的賭場。”
    衛青猶豫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賭場？”
    劉徹眉頭一挑。
    這個比喻，確實有幾分神韻。
    那種一念登天，一念墜地的瘋狂勁頭，與那些輸紅了眼的賭徒，如出一轍。
    可他們在賭什麽？
    賭那些紅紅綠綠的數字嗎？
    【這裏，是證券交易所。】
    【人們交易的，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股票。】
    【而它的本質，是一個公司的部分所有權憑證。】
    天幕的旁白，試圖向這些古人解釋這個全新的概念。
    但“公司”、“所有權憑證”這些詞匯，對他們來說，實在太過遙遠。
    嬴政、李世民、朱元璋等人，都是一臉茫然。
    什麽叫公司？
    什麽叫所有權憑證？
    這東西，能吃，還是能穿？
    就在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天幕用一個更生動，更直接的例子，向他們展示了這個“瘋狂世界”的前世今生。
    畫麵中，出現了一個戴著眼鏡，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
    【他叫楊懷定，原是上海鐵合金廠的職工。】
    【一九八八年，國家開放國庫券轉讓試點，不同地區的國庫券存在價格差異。他揣著兩萬塊錢，辭去了鐵飯碗，一頭紮進了這全新的領域。】
    兩萬塊錢！
    這個數字，讓所有帝王的心髒都猛地一跳。
    在那個年代，普通工人的月錢不過幾十塊。“萬元戶”三個字，就足以讓十裏八鄉的人羨慕到眼紅。
    這個叫楊懷定的，竟然敢拿著兩萬塊錢，去玩那個他們完全看不懂的“差價遊戲”？
    這膽子，是鐵打的嗎！
    畫麵中，楊懷定背著一個塞得鼓鼓囊囊的大包，在上海與其他城市之間來回奔波，輾轉於各地的國庫券交易點。
    他精準捕捉不同地區的價格差，低買高賣，每一筆交易都恪守當時的製度規定。
    【短短一年時間，他的兩萬塊錢，變成了……一百萬！】
    “一……一百萬？！”
    當“一百萬”這個金燦燦的數字，悍然砸在天幕之上時。
    整個大明謹身殿，瞬間死寂。
    朱元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個數字，眼球布滿了血絲。
    他嘴巴半張著，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百萬！
    那是什麽概念？
    他大明朝一年的國庫歲入，刨去各種開支，純利也不過幾百萬兩白銀。
    這個叫楊懷定的普通人，就靠倒騰那些看不懂的“憑證”，一年，就賺到了一百萬？！
    這錢，是大風刮來的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朱元璋猛地從龍椅上彈起，指著天幕，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與不解而尖利，近乎咆哮。
    “他不事耕種、不造器物！就是來回倒騰一下，憑什麽能賺這麽多錢？！”
    “這……這和憑空取利有什麽區別？！”
    他的反應，代表了所有帝王的心聲。
    在他們的認知裏，財富，要麽是靠汗水浸泡土地創造出來的，要麽是靠刀劍與權力掠奪來的。
    而天幕上這種“錢生錢”的方式，已經徹底擊碎了他們關於世界運轉的根本邏輯。
    這是一種他們從未接觸過的，依托政策與市場差價的資本玩法。
    【他主動谘詢稅務政策，依規行事，成為了中國早期資本市場的標誌性人物。】
    【人們稱他為——楊百萬！】
    “楊百萬”的誕生，像一顆重磅炸彈，徹底引爆了整個社會。
    1990年上海證券交易所成立後，股市正式萌芽，無數人懷揣著一夜暴富的夢想，瘋了一樣地湧向證券交易所。
    人們拿著畢生的積蓄，排著能繞城三圈的長隊，隻為搶購一種名為“股票認購證”的東西。
    那場麵，比災年搶糧還要瘋狂。
    【這是一個創造神話的時代，也是一個充滿泡沫的時代。】
    天幕的旁白冷靜地補充道。
    畫麵中，果然出現了另一番景象。
    那塊巨大的電子屏幕，突然之間，血紅的數字全部消失，被一片慘綠所覆蓋！
    所有的數字，都在以一種決堤般的速度，飛流直下！
    “跌了！跌停了！”
    “完了！全完了！”
    交易所裏，哭喊聲、尖叫聲、咒罵聲瞬間炸開，哀鴻遍野。
    剛才還欣喜若狂的人，一瞬間麵色煞白，捶打著自己的胸口和腦袋。
    有人當場兩眼一翻，口吐白沫地暈了過去。
    有人抱著頭，發出野獸般的悲鳴。
    一輩子辛辛苦苦攢下的血汗錢，可能就在這短短幾分鍾之內，化為烏有。
    這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刺激場麵，讓所有帝王都看得心驚肉跳。
    大唐，太極殿。
    李世民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後背竟然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此物……太傷人心。”他沉聲說道，語氣中帶著後怕。
    房玄齡在一旁躬身附和：“陛下所言極是。此物使人一夜暴富，亦能使人一夜赤貧，極易動搖國本，滋生懶惰投機之風，非國家之福。”
    他們這些古代的統治者，畢生所求，就是一個“穩”字。
    而這個“股市”，恰恰是這個世界上最不穩定，最考驗人性的東西。
    他們無法理解，後世的統治者，為何會允許如此“危險”的東西存在，甚至還大力推廣。
    他們無法理解，這種近乎於賭博的遊戲，對於一個國家的經濟發展，到底有什麽正麵的意義。
    時代的鴻溝，造成了認知的斷層。
    他們隻能看到表麵的瘋狂與混亂，卻無法理解其背後，資本流動、資源配置、促進企業發展等更深層次的邏輯。
    這個“錢生錢”的瘋狂世界，給他們帶來的，除了震撼，更多的是困惑與警惕。